看女婿,兄人物魁伟,料必中意。再抄人几篇好文字、好诗词,刻作兄的窗稿,送与山小姐去看。她在闺中哪里便知是假的。若看得中意,这事便有几分稳了。」主
  张寅听了满心欢喜道:「蒙兄指引,甚是有理。但就是小弟进京,也是初次。又且家父严肃,出入谋为,恐亦不便。闻兄曾在京久居,请託最熟,得能借重同往,不独深感,自当重报。」宋信听了连连摇首道:「这个难。」张寅道:「吾兄游於松,与游於京,总是一般,为何有许多难处?」宋信道:「有些难处,却是对兄说不得。」张寅道:「有甚难处?想祇是兄虑小弟行李淡薄,不足弃之费,故设词推脱耳。兄若肯同往,凡有所用,小弟决不敢悭吝。」
  宋信见张寅苦苦要他进京,心下暗暗想道:「我虽离京已有四五年,前事想也冷了。便有人认得,谁与我做冤家。我在松江,光景也祇有限,莫若同他进京,乘机取他些用用也好。但须改换姓名方妙。」沉吟了半晌,因说道:「小弟懒於进京,也不为别事,祇因小弟在京时,名太重了,交太广了,日日被人缠扰,不得自由自在,所以怕了。若是吾兄定要同往,小弟除非改了姓名,不甚见客,方纔可也。」张寅大喜道:「这个尤妙。兄若改名,不甚见客,方於小弟之事有济。」宋信道:「若要进京,便不宜迟,恐燕、平二人到了,又要多一番避忌。莫若早进去,做一个高材捷足。他二人来时,任他才貌也无及了。」张寅道:「有理,有理。别事都不难,祇是要抄好文章、好持词,却哪里得有?」宋信道:「这不难。要好文章,祇消叫斋夫将各县宗师考的一二名,抄几篇就是了。至於诗词,闻得前日燕白颔与平如衡在迁柳庄听莺的联句甚好。燕白颔还有一首《题壁》,一首《赠妓》,一首《赠歌僮》。平如衡还有一首《感怀》诗,一首《闵子庙题壁》诗,何不託朋友尽数抄来。就是兄园里壁上的这首也好,祇消改了题目,刻作兄的。到了京中,相隔三千余里,谁人得知其假。」
  张寅听了,不胜之喜。果然叫人各处去抄,又託袁隐将燕白颔与平如衡平日所作的好诗文,又偷了好几首,着人刻作一册,起个名叫做《张子新编》。宋信又改了一个姓名,叫作宗言,二人悄悄进京去了不题。
  却说燕白颔父亲燕都堂,虽已亡过,母亲赵夫人尚在堂。他将前事禀过母亲,将家事都交付母亲掌管。自收拾了许多路费行李,又带了三四个得力家人,又与平如衡商量,燕白颔依母姓改名赵纵,平如衡就依赵纵二字,取纵横之义,改名钱横。扮作两个寒士,也悄悄进京而去。祇因这一去,有分教:
  锦为心,绣为口,才无双而有双;花解语,玉生秀,美赛无而有赛。
 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十三回 观旧句忽尔害相思
  词曰:
    人在念,事关心,消瘦到而今。开缄忽接旧时吟,铁石也难禁。情恻恻,泪淫淫,魂梦费追寻。鱼书杳杳雁沉沉,最苦是无音。
  右调《喜迁莺》
  话说燕白颔与平如衡扮做贫士,改名赵纵、钱横,瞒了宗师,悄悄僱船从苏州、常州、镇江一路而来。在路上遇着名胜所在,二人定要游览题诗,发泄其风流才学,甚是快乐。
  一日,到了扬州,见地方繁华佳丽,转胜江南。因慕名就在琼花观作了寓所,到各处去游览。闻知府城西北有一个平山堂,乃宋朝名公欧阳修所建,为一代风流文人胜迹,遂同去游赏。寻到其地,祇见其基址虽存,而屋宇俱已颓败。惟有一带寒山,高低遮映;几株残柳,前后依依。二人临风凭弔,不胜盛衰今昔之感。因叫家人沽了一壶村酒,寻了一块石上,二人坐着对饮。
  燕白颔因说道:「我想欧阳修公为宋朝文人之巨擘,想其建堂於此,歌姬佐酒,当时何等风流,而今安在哉!惟此遗踪,留一片荒凉之色。可见功名富贵,转眼浮云,曾何益於吾身。」平如衡道:「富贵虽不耐久,而芳名自在天地。今日欧阳公虽往,而平山堂一段诗酒风流,俨然未散。吾兄试看此寒山衰柳,景色虽甚荒凉,然断续低徊,何处不是永叔之文章,动人留连感歎。」二人论到妙处,忽见两个燕子呢呢喃喃,飞来飞去,若有所言,若有所听。二人见了不禁诗兴勃勃,遂叫家人取过笔砚,拂试开一堵残壁。先是燕白颔题一首词儿在上面,道:
  闻说当年初建,诗酒风流堪羨。曾去几多时,惟剩晚山一片。谁见,谁见,试问平山冷燕。
  右调《如梦令》  云间赵纵题
  燕白颔题完,平如衡接过笔来,也题一首道:
  芍药过春无艳,杨柳临秋非线。时事尽更移,惟有芳名不变。休怨,休怨,尚有平山冷燕。
  右调《如梦令》  洛阳钱横题
  二人题罢,相顾而笑。又谈今论古,欢饮了半晌,方携手缓步而回。回到观前,天已昏黑。祇见许多衙役轿马拥挤观前,甚是热闹。问人,方知是太守在大殿上做戏请客。二人见天晚人杂,因混於众人中,悄悄走到殿前一张,祇见上面两席酒,坐着两客。不是别人,恰是张寅与宋信。心下暗惊道:「他二人为何到此?」再看下席,却是府尊奉陪。恐怕被人看见,不敢久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