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家。」柳孝廉道:「要嫁何等女婿?」冷大户道:「小女有言,不论年纪大小,不论人之好丑,不论门户高低,祇要其人才学与小女相对得来,便可结亲。今日连宋先生这等高才都被她考倒了,再叫老汉何处去寻访,岂不是个难事?」陶进士道:「原来如此。」郑透才道:「闲话休题,且请快饮一杯,与宋先生拨闷。」他郎舅二人冷一句,热一句,直说得宋信面皮都要刮破,陶、柳方纔起身,哄着宋信辞谢而去。宋信这一去,有分教:
  风波起於萋菲,绣口直接锦心。
  不知宋信如何起衅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七回 道路上美还遇美
  词曰:
    利器小盘根,骏足轻千里。猛雨狂风欲妨花,转放花枝起。人喜结同心,纔喜逢知己。莫讶人生面目疏,默默相思矣。
  右调《卜算子》
  话说宋信受了冷绛雪一场羞辱,回来便觉陶、柳二人的情意都冷淡了。心下百般气苦,暗想道:「我在扬州城里寻访过多少女子,要她写几个字儿,便千难万难。怎冷家这小丫头纔十二岁,便有这样才学?把做诗祇当写帐簿一般,岂不又是一个山黛。我命中的灾星、难星,谁知都是些小女儿。若说山黛的祸根,还是我挑掇晏文物起的,就是后来喫苦,也还气得她过。冷家这小丫头独独将一张报条贴在琼花观门墙上,岂非明明来寻我的舋端,叫我怎生气得她过。」又一想道:「莫若将山相公要买婢之事与老窦商量,要他买了送与山相公。一来可报我之雠;二来为老窦解怨;三来可为我后日进身之阶,岂不妙哉!我将这小丫头弄得七死八活,纔晓得我老宋的手段。」
  算计定了,到次日来见窦知府,将冷绛雪辱他之事细细哭诉一番,要求窦知府为他出气。窦国一道:「她虽得罪於你,却无人告发,我怎好平白去拿她。」宋信道:「也不消去拿她。我前日出京时,山相公要选买识字之婢,伏待女儿,再三託我。我一到扬州,即四境搜求,并无一人。不期这冷绛雪,年纔十二,才情学问不减山黛。前日偶然遇见,卖弄聪明,将晚生百般羞辱,老先生若肯重价买了,献与山相公,上可解前番之结,下可泄晚生之愤,诚一举两利之道,不识老先生以为何如?」窦国一道:「这个使得,祇是也没个竟自去买之理。须叫媒人来吩咐,待媒人报出,然后去买才成个官体。」宋信道:「这不难。老先生祇消去唤媒人,待晚生嘱託媒人,当堂报名便了。」
  隔不得两三日,窦知府果然听信,差人唤了许多媒人来吩咐道:「北京山阁下老爷有一位小姐,年纔十一二岁,是当今皇帝钦赐有名的才女。要选与她年纪相近,能通文识字的女子一十二个服侍她。闻知扬州人才好,昨行文到此,要我老爷替他选买,故唤你们吩咐。不拘乡村城市大家小户,凡有年近十一二岁通文识字的女子,都细细报来,本府不惜重价聘买。如隐匿不报,重责不饶,限三日内即报。」众媒人出来各自寻访,陆续来报。
  第二日,内中一个王媒婆来报:「江都县七都八图香锦里冷新的女儿冷绛雪,年正一十二岁,实有才学,媒人不敢不报,听老爷选用。」窦知府见了道:「这个名字便取得有些学问,一定可观,准了。」便叫一个差人吩咐道:「你可同这媒婆到冷新家去,说当朝山阁老闻知你女儿有才,不惜重聘,要讨去陪伴她家小姐。可问明他要多少财礼,本府即如数送来。此乃美事,故不出牌。他若推脱留难,本府就要委江都县官来拿了。」
  差人应了,不敢怠慢。随即同王媒婆到冷大户家说知此事。吓得冷大户魂不附体,慌忙接郑秀才来商议道:「这祸事从哪里说起?竟是从天掉下来的。」郑秀才道:「不必说了,一定是前日宋信受了甥女之辱,他与窦府尊相好,故作此恶以相报也。」冷大户道:「若是宋信作恶,如何王媒婆开报?」一面治酒款待差人,一面就扯住王媒婆乱打道:「我与你往日无雠,近日无冤,你为甚开报我女儿名字?」王媒婆先还支吾,后被打急了祇得直说道:「冷老爹不消打我,这都是别人做成圈套,叫我报的,我也是出於无奈。」冷大户道:「哪个别人?」王媒婆道:「你想哪个曾受你的羞辱,便是哪个了。」郑秀才听了道:「何如!我就说是这个小人。不妨事,待我去见窦府尊,讲明这个缘故,看她如何?他若挡护,我便到都察院去告。哪有宰相人家,无故倚势讨良善人家女儿为侍妾的道理!」冷大户道:「须得如此方好。」
  郑秀才倚着自有前程,便兴抖抖取了衣巾,同差人来见府尊。正值知府在堂,忙上前禀说道:「生员的甥女虽是村庄人家,又不少穿,又不少喫,为甚么卖与人家为侍妾?此皆山人宋信为做诗受了甥女之辱,故在公祖老爷面前进谗言以起舋端。乞公祖老爷明镜,察出狡谋,以安良善。」窦知府道:「此事乃山阁下有文书到本府,託本府买侍妾,与宋山人何干。你说宋信进此谗言,难道本府是听信谗言之人。这等胡讲,若不看斯文面上,就该惩治纔是,还不快去劝冷新将你甥女速速献与山府。虽说是为侍妾,祇怕在阁老人家为侍妾,还强似在你乡下作村姑田妇多矣!」郑秀才道:「宁为鸡口,勿为牛后,凡有志者皆然。况甥女虽系一小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