姐而下,原非有碍于小姐,却是命本院为李吏部之子求小姐之婚姻嘉礼也,本院自当来宣圣谕,那有个亵读之理。就是本院来,亦只隔帘相见,尽嘉礼也。”小姐道:“隔帘相见,虽是抚公存厚道,既存嘉礼,又有先少师之体。”因叫家人在前面大厅两半边挂起一帘子,与小姐存身,大厅中间都齐齐整整设了公座,请抚合南面而坐。打点停当,不多时,王抚台因王命在身,却不敢迟留,竞排执事望赵府而来。到了府前,早有一班家人开了中门,齐齐跪禀道:“小姐遵老爷宪令,不敢出迎,请老爷宪驾直至大厅。”王抚台摇摇头道:“宰相厅堂,岂车乌驰驱之地。”遂下了八座,举步而入。到了大厅之上,早有一班老成侍妾,齐齐跪禀道:“小姐既遵宪令,已在帘内跪接,请老爷合坐,容小姐隔帘叩拜。”王抚台道:“小姐既在帘内,礼应相见。”遂对着帘子作了一揖。揖完,便高声说道:“本院此来,乃是奉皇上之命,命本院亲执斧柯,为吏部李尚书长公子李最贵求小姐之婚。学士冢宰,俱系朝廷元老,门户相当,故圣命特降。此小姐之至荣大喜,宜钦承圣命,拜谢皇恩,以便本院好传偷李吏部,使其早择日行聘,以成嘉礼,谅小姐所乐从也。”抚公说完,赵小姐即隔帘朗朗答应道:“圣恩隆宠,敢不钦承。但恨臣妾命薄,未奉旨之先。业已许配书生。谨具下情,上禀宪天大人,求宪天大人电览,忝详朝廷礼法,斟酌名教人伦,代臣妾回奏,使臣妾茕茕孤女,不至贪荣丧节以辱先少师而为朝廷之罪人,则感宪天大人之鸿恩过于再造矣。”一面说,一面就叫侍妾将手本送上与都老爷。都老爷接着,细细看了一遍,假做吃惊道:“原来小姐未奉旨之先已经考诗定了司空约之聘,却怎么处?”沉吟了半晌,忽又说道:“这事果真么?”小姐隔帘答道:“事关朝廷伦理,安敢妄言。王抚台道:“既是这等,就是本院也做不得主张,只好据实奏闻,看圣意如何,再来道知小姐。”说罢,就走出府门,上轿而去。只因这一去,有分教:才逢苦李,又遇强桃。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十二回
     少年及第垂涎有女之家
     丑妇洞房却恨贪杯之客
    金鞍白马青钱选,才高果是惊人眼。急欲耀门楣,谁知丑是儿。
    心中徒自恼,日夜鬼相吵。只道酒消愁,相嫌为楚囚。
    右调《菩萨蛮》
话说王抚台接了赵小姐的手本,知道他已许了司空约,事有把臂,不至隳在李公子陷坑中,暗暗欢喜。回到衙中,就据他的手本,替他出疏奏闻朝廷,且按下不题。却说司空约坐在京中,虽朝夕为赵小姐之事暗暗着急,却抓不着,没处用力,只好四下里打探消息。不期倏忽之间,会试场到了,只得随众人入场。三场已毕,候到揭晓,幸喜文言星照命,高高的中了一名进士。到了廷试,又殿在二甲第一选,入翰林院。游街三日。金鞍白马,年又青,人物又风流,见了的无人不爱。在他人见了,无过欣羡一番,也就罢了,不期遇着一个请告的兵都尚书,姓晏名黻,就是北直隶人。为人耿直任性,在兵部也曾为朝廷出过些力,做过些事业,近因年老,请告在家。有一个女儿,是他钟爱。小时人物也还俊俏,不期后来出了痘子,弄了一个麻脸,亲戚中看见了,就起他个混名,叫做趷跆麻佳人。有人家子弟贪他富贵,要来聘他,晏黻或嫌他官小低微,或嫌他人物鄙陋,不肯许嫁;及至遇了贵介儿郎有些才干,情愿攀他,他又访知麻脸之名,不肯来娶,所以迟到了二十二三尚不曾出阁。这一日进士游街,晏尚书亲眼看见司空约年又青,人物又风流,又探知是处州府司空学士之子,家贯门相,种种入意。又以为他南人,未必便知他麻佳人之名,不胜欢喜。因央了房师吏科给事中张侃来做煤。张侃因与晏尚书有些爪葛,推辞不得,只得请司空约,与他说知婚姻之事。司空约满肚皮要吐露他与赵小姐婚姻之事,正苔没个门路,不便对人说起,今忽房师又为晏尚书来做媒,就打动他的机关,便朗朗说道:“老师台教,敢不听从。但门生进京之时,道过曲阜,适遇赵少师之遗女宛子考诗择婿。门生一时惊异其名,偶随众一考。不意婚缘有在,借笔墨之灵,竟许谐秦晋之好。公事稍暇,便当往践其约。不意晏大司马又有此一段冰清之高义。愧一书生不能两就,敢求老师台代为辞谢。”张房师听了道:“原来贤契已有佳偶了,但不知《齿录》可曾刻上?”原来司空约因有了李吏部之事在心,一中了便叫人在《齿录》上刻了赵氏加子与赵氏宛子之名。此虽为吏部而发,不料又适遇晏尚书来仪亲,遂叫长班取出一本,送与张吏科以为徴验。张房师看完,道:“宛子是了,这如子又是何人?”司空约道:“如子乃本乡所定,宛子考诗时请愿双栖,故并列于上。”张吏科道:“既有两聘,更难相强,贤契请回罢,待我回复晏公就是了。”
司空约辞出,张吏科随即写了一封书,言其已聘,遂将《齿录》俱封在内,送与他去看。晏尚书看了,见称其有聘,便默然半晌,开口不得。又默然半响,气不过,因又取书看了一遍,见《齿录》上注的宛子赵氏,是赵少师遗女,忽然想起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