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稀少,就求之千古中,也似乎不可多得。故我双不夜于其规箴讽刺处,感之为益友;于其提撕点醒处,敬之为明师;于其绸缪眷恋处,又直恩爱之若好逑之夫妇。你若问其人为何如,则其人可想而知也。”
  彩云笑道:“据大相公说来,只觉有模有样。若据我彩云看来,终是无影无形。不过是胡思乱想,怎当得实事?大相公既是这等贪才好色,将无作有,以虚为实,我这山阴会稽地方,今虽非昔,而浣纱之遗风未散,捧心之故态尚存,何不寻她个来,解解饥渴?也免得见神见鬼,惹人讥笑。”
  双星听了,因长叹一声道:“这些事怎可与人言?就与人言,人也不能知道。我双不夜若是等闲的蛾眉粉黛可以解得饥渴,也不千山万水,来到此地了。也只为香奁少彩,彤管无花,故检遍春风而自甘孤处。”彩云道:“大相公既是这等看人不上眼,请问壁上这首诗,实是何人做的,却又这般敬重他?”双星道:“这个做诗的人,若说来你认得,但不便说出。若直直说出了,倘那人闻知,岂不道我轻薄?”彩云道:“这人既说我认得,又说不敢轻薄她,莫非就说的是小姐?莫非这首诗,就是前日小姐所做的赋体诗?”
  双星听见彩云竟一口猜着他的哑谜,不禁欣然惊讶道:“原来彩云姐也是个慧心女子,失敬,失敬!”彩云因又说道:“大相公既是这般敬重我家小姐,何不直直对老爷夫人说明,要求小姐为婚?况老爷夫人又极是爱大相公的,自然一说便允。何故晦而不言,转在背地里自言自语,可谓用心于无用之地矣!莫说老爷夫人小姐,不知大相公如此至诚想望,就连我彩云,不是偶然撞见问明,也不知道,却有何益?”
  双星见彩云说的话,句句皆道着了他的心事,以为遇了知己,便忘了尔我,竟扯彩云坐下,将一肚皮没处诉的愁苦,俱细细对她说道:“我非不知老爷小姐爱我,我非不知小姐的婚姻,原该明求。但为人也须自揣,你家老爷,一个黄阁门楣,岂容青衿溷辱?小姐一位上苑甜桃,焉肯下嫁酸丁?开口不独徒然,恐并子舍一席,亦犯忌讳而不容久居矣。我筹之至熟,故万不得已而隐忍以待。虽不能欢如鱼水,尚可借雁影排连以冀一窥色笑。倘三生有幸,一念感通,又生出机缘,亦未可知也。此我苦情也。彩云姐既具慧心,又有心怜我,万望指一妙径,终身不忘。”
  彩云道:“大相公这些话,自大相公口中说来,似乎句句有理,若听到我彩云耳朵里,想一想,则甚是不通。”双星道:“怎见得不通?”彩云道:“老爷的事,我捉摸不定,姑慢讲。且将小姐的事,与你论一论。大相公既认定小姐是千古中不可多得之才美女子,我想从来惟才识才,小姐既是才美女子,则焉有不识大相公是千古中不可多得之才美男子之理?若识大相公是才美男子,则今日之青衿,异日之金紫也,又焉有恃贵而鄙薄酸丁之理?此大相公之过虑也。这话只好在我面前说,若使小姐闻知,必怪大相公以俗情相待,非知己也。”
  双星听了,又惊又喜道:“彩云姐好细心,怎直想到此处?想得甚是有理,果是我之过虑。但事已至此,却将奈何?”彩云道:“明明之事,有甚奈何!大相公胸中既有了小姐,则小姐心上,又未必没有大相公。今所差者,只为隔着个内外,不能对面细细讲明耳。然大相公在此,是结义为子,又不是过客,小姐此时,又不急于嫁人。这段婚姻,既不明求,便须暗求。急求若虑不妥,缓求自当万全。哪怕没有成就的日子?大相公不要心慌,但须打点些巧妙的诗才,以备小姐不时拈索,不至出丑,便万万无事了。”双星笑道:“这个却拿不稳。”又笑了一回,就忙忙去了。正是:
  自事自知,各有各说。
  情现多端,如何能决?
  彩云问明了双公子的心事,就忙忙去了,要报知小姐。只因这一报,有分教:剖疑为信,指暗作明。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五回
蠢丫头喜挑嘴言出祸作
俏侍儿悄呼郎口到病除
 
  词云:
  不定是心猿,况触虚情与巧言。弄得此中飞絮乱,何冤。利口从来不惮烦。陡尔病文园,有死无生是这番。亏得芳名低唤醒,无喧。情溺何曾望手援。
                右调《南乡子》
  话说彩云问明了双公子的心事,就忙忙归到拂云楼,要说与小姐知道。不期小姐早在那里寻她,一见了彩云,就问道:“我刚与若霞说得几句话,怎就三不知不见了你,你到哪里去了这半晌?”彩云看见若霞此时已不在面前,因对小姐说道:“我听见若霞说得双公子可笑,我不信有此事,因偷走了去看看。”小姐道:“看得如何,果有此事么?”彩云道:“事便果是有的,但说他是呆,我看来却不是呆,转是正经。说他可笑,我看来不是可笑,转是可敬。”遂将双公子并自己两人说的话,细细说了一遍与小姐听。
  小姐听了,不禁欣然道:“原来他拜的就是我的赋体诗。他前日看了,就满口称扬,我还道他是当面虚扬,谁知他背地里也如此珍重。若说他不是真心,这首诗我却原做的得意。况他和诗的针芥,恰恰又与我原诗相投。此中臭味,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