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向丫鬟手内取过烛台,向李广面上一照,见他两颧飞赤,二目通红,遂以左手在他头上一摸,犹如热炭一般,说道:“ 儿呀!我看你是受风寒太重,今夜不可在书房住宿,同为娘回后宅去。明日又是除夕,这团圆佳节,不可独宿外间。” 遂命丫鬟往上房去取风帽。不移时,风帽取到,李太妃接过,代李广戴好,便命他回转上房。李广不敢违命,只得穿靴下床,随母回后宅。
才出书房,忽见张珏从旁走过来,向李太妃口呼:“伯母,你老人家可知我大哥所患何症否?” 李太妃曰;“ 想是感冒风寒所致。” 张珏笑曰:“ 伯母,你老人家那里知晓,我大哥却非感冒风寒,因心念着楚云之事。日间范相到此传说楚云坚不应允,所以我大哥因此思念。范相去后,便自寒热起来。以此看来,岂非因念楚云所致?你老人家可要速筹良策,早定此事才好。否则累我大哥不已了。” 李太妃闻言,笑曰:“张贤侄你也太嬉皮了,取笑你盟兄于理不合。”言罢,手扶丫鬟肩头,缓步入后宅。洪氏王妃迎接太王妃。太王妃便问:“我儿睡了否?” 洪氏王妃回答:“ 已睡。” 太王妃曰:“ 你好生照应他罢。” 遂转身出来,奔自己寝室。洪氏送婆母至房外,候太王妃去远,方转回房内。李广口呼:“贤妻,时已不早了,你也安眠罢。”洪氏曰:“还未交三鼓,何必言睡。”李广曰:“你不睡我也起来。” 洪氏只得宽衣解带,上在牙床。这一夜李广真是“数日相思无觅处,权将神女作湘娥”,说不尽那软玉温香,鸳帏梦稳,携云握雨,翡翠衾寒,好梦难留,良宵苦短。忽又鸡声喔喔,催遍大千。
是日已系除夕,理应上朝。李广因夜间出了些风流汗,自觉身体爽快了好些。起身梳洗已毕,有侍儿送进参汤。李广用毕,换上冠带,匆匆入朝。朝罢归来,向太王妃请安已毕,退至自己房中,更换便服。是日众同盟兄弟皆来辞岁。李广羞见同盟,托病一概不见。众同盟只得怅怅而返。是日大家守岁到了三更以后,忽闻爆竹声喧,不绝于耳,已交新春元旦,百官皆上朝,朝贺新禧。李广令家将备了舆马,自己更换冠带,入朝而去。朝散以后,回府给母亲叩贺新年,又见洪王妃上来叩贺毕,众家丁仆妇丫环使女皆一班一班上来叩贺新喜。太王妃因系元旦良辰,众人皆有赏赐。令厨房预备酒筵,摆在上房内,令儿媳、孙子同儿四人饮宴。真是阖家欢乐已极。孰知李广因两次上朝,又受了些感冒,又兼心内放不下楚云,虽是团圆酒宴,心头终不甚乐,只得勉强坐了一刻,就告退了。这婆媳俩见他面色不甚欢喜,也就用饭已毕,命仆妇撤去残肴,婆媳二人便到李广房内看视。见李广躺在床上已睡,太王妃命洪氏王妃好生照应。自此李广便忘餐废寝,日渐奄奄。洪氏王妃晓得他的心事,虽然时时劝解,曾奈他解劝不开。已至上元佳节,必须朝贺。李广却不能勉强而行,只得告了病假。李广又写了一封书,令人送至楚府。伴兰接书呈进,楚云拆视,见上面写道:“本拟趋前道贺,因由元旦朝贺归来,便道至贤弟处,适未晤面,令人怅怅。致令贱躯日渐不爽,今亦未朝贺,只有拥抱衾+,倦倦终日,特书短函,聊代当面道贺。书不尽言,言不尽意。”楚云览毕,不由心中躇蹰。复思:又恐李广故意如此,以探我之心迹。遂将这封书信收入怀中,不写回书,只命伴兰回覆来人信已收下。隔了一日,暗遗伴兰暗中探听是否有病。伴兰遵命,打听明白回来,将范相回覆后李广就有了病症,直至今日如何情状细言了一遍。楚云闻言不觉惊讶,暗思李广多情出于肺腑。他今染病,这是我害了他。事已至此,为何吾娘舅不前来问信?既不来,我焉能去请他老。万一李广若一病奄奄,我岂不负了他的心?毕竟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一百九回 慰相思颦玉入宫 明大义太后认女
愁烟低幕朱扉双,酸风微戛玉女窗。
青磷隐隐出古璧,土花蚀断黄金缸。
话表楚云闻得李广果系真病,自己心中懊悔,不免令伴兰时时前去私询。这且不表。且言李广病势日渐沉重,李太王妃见此光景再不能由他,急命人去请太医。不多时,太医入府,先在书房坐了片刻,内宅知晓,洪少王妃自然回避,小使陪太医入内堂。太医先与太王妃请安已毕,相随小使步入寝室,就床前杌凳上坐定,将李广两手寸关尺六部脉细诊已毕。退出至太王妃坐前,低声曰:“适才李王爷的脉息六脉虚浮,并非感冒,实因一腔不遂意的心事集扼中焦,此病非药可治,但得遂心,病必痊愈。此时只可稍用扶气安神之剂,聊固王爷的正气。” 言罢,立了药方,当即告退而去。太王妃闻太医这一番话,回想张珏前者之言,遂令人打了一帖药来,至李广房内,将医生说的病原向李广说知。李广曰:“母亲不必听那医生乱语,从来作郎中的都有这一番鬼话,其实毫无本领,只凭这些无稽烂语骗人钱财。母亲请想,孩儿有什么不遂意的事?” 母子正在谈论,少王妃将药煎好送与李广服下。太王妃便命李广安睡,又命少王妃好生照应,方退出来。正遇徐氏兄弟及张珏皆进来看视李广。一见太王妃,一同请安已毕,便问大哥病见轻否。太王妃命他四人坐下,便将太医所言之话,诉了一遍。因道:“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