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俭用,带着三灾四病料理事务,实指望胜如他人,争一口气哩。谁想你不知好歹的蠢货,空教我用一片心机。恨死人也!”瞿意欲争竞,想起日前悬梁自缢之说,不敢多言,捺着气假做睡着,任凭浑家唧唧哝哝絮聒了一夜。
  瞿巴不得天晓,跳起身且出外厢去了。少顷,瞿出来,弟兄相见,问及兄嫂夜间相争何事,瞿道:“我与你已逾自立之年,俱未有子。天幸媚姐得了身孕,侥幸产一孩童,乃莫大之喜。彼既有恙,贤弟何不请明医疗治,用那堕胎暗损之剂?若非我回来撞破,几乎弄出险来。”瞿道:“那日三个医人用药,一色两剂,是弟亲目睹的,怎有堕孕的话?这事实为变异。”瞿道:“个中情弊,为兄的难以明言,弟但意会便了。我即往外乡取帐,家中事务,你可用心检点,莫被外人谈笑。”瞿唯唯领命。瞿辞别兄弟,依然出门去了。这张氏被丈夫识破了机括,恐虑员外知道,向后也不敢轻易举事。过了月余,瞿天民父子二人都已回家,并无话说。
  不觉媚姐十月满足,于永徽六年八月初三日寅时产下一男,生得方口大耳,细眼长眉。此时天气晴朗,车盖大一片五色彩云覆于瞿家屋顶,经三昼夜方散。远近见之,咸以为异。瞿天民因彩云之兆,小名取为五彩,官名瞿琰。数日前,偶然庭前柏树开花,又名廷伯。这孩子原是有来历的人,从离母腹已及四载,并不见有些灾厄,举家惜如珍宝。只有张氏心怀不平,奈何无隙可乘,因循捱过数载。
  忽一日正值六月炎天,侧厅池内荷花盛开,使女小金领了廷柏往池边看荷花闲耍。张氏见了,也踅到池边来。立了半晌,忽见一只白犬从西首摇头掉尾而来,此际陡生毒计,唤小金道:“池西岸有犬来,好看着小叔。”小金急抬头看犬,张氏举右足将廷柏肩膊上用力踢去,只听得“扑通”一声响,那小孩子已滚下池里去了。小金猛听得水响,急回头看觑,只见小主已滚下水里,欲救不能,大声喊叫。张氏一面走着,骂道:“好大胆的小淫妇,怎的不小心把小叔撇在池里!”佯佯地也鹅声鸭气的叫人捞救。瞿天民正坐在庭子上乘凉,忽听见有人喊时,急奔出看时,只见廷柏水淋漓地坐在池子中心挂渔网的木桩上耍笑。此时举家男女都各惊骇来瞧,瞿天民急唤识水家僮没水抱上岸来,合家欢喜无限。喝小金跪于亭中,瞿天民举杖要打,小金哭道:“我领小叔在池子边看荷花,大娘子也随将来,蓦地里唤我看犬,未及抬头,猛听得“淅剌”地一声响,却是有人推下水去的一般。这却不干我事,求员外饶恕。”瞿天民不做声,只将小金打了几下,众人解劝,随机住手。其间也有人省得是张氏毒计,但不敢声扬耳。
  当夜,媚姐把从前聂氏报知的言语,并张氏请全伯通用药之事细细对瞿天民说了。瞿天民也不回言,只分付用心看着这小孩子,不必多讲。这时候心下也明知是张氏不贤,奈是儿女情分,怎好说破?暗中思忖调停之计,一连数夜不得安寝。当日坐于书房中纳闷,苍头报说舒州刘小官人差人赍书礼问安,瞿天民接了,拆书看时,书云:
  辱刘仁轨顿首百拜致书于伯父大人前:不肖自别台颜,路遇爹爹,言洛州帅府建功,转升宋州别驾,因解粮赴京,率不肖同往。爹爹交粮后即复原任,仓猝间不及奉书。母亲身亦康健。不肖为医长乐宫主痫疾,暂留长安月余。其恙全愈,蒙圣恩除授宛州功曹,复擢舒州佥判。久思伯父训育之恩,未展衔结,专人赍札奉闻。谨具土绸四端、白金五十两、细茶八瓶、草褐二匹,聊伸孝敬;外奉白金二十两,为伯母茶果之费;淡金二两、土绢二端,乞二位哥哥笑纳。寸楮不端,丙鉴是祷。
  瞿天民看罢,悲喜交集,将一概礼物收了,整饭款待差局。又和媚姐商议道:“我老景不幸生此冤孽,每虑有人妒害,未免悬肠挂胆。日前池中之险,已见大概。今幸刘家侄儿做了舒州府佥判,差人赍书问候,我意将彩儿令人送去,抚育成人,庶免儿辈们嗟怨不知你心下何如?”媚姐道:“员外张主不差。但孩儿甫及四岁,远寄他人,妾身怎生割舍?”瞿天民道:“我年逾古稀,风中烛焰。倘有不测,你妇人家怎防备的许多?不如寄养刘侄之处,我也死得瞑目。”媚姐道:“员外收我进房,怀孕以来,人皆忻喜。两位郎君平素纯厚,更不必说得。只有大娘子屡屡生心戕害,难逃员外洞察。天幸不堕罗网,致有今日。寄养刘官人处,谅无妨害,但托付老成的当人送去方好。”瞿天民道:“汝言正合我意。”当下留下差局住了数日。一切书礼盘费打点停当,选定出行吉日,着老苍头瞿朝夫妻二人和刘家人役同护送廷柏起程。瞿、瞿见了,惊惶谏阻。瞿天民道:“汝弟兄之心我岂不知?但柏儿眉连眼豁,不利于骨肉。我这一点念头,只为彼此有益也。”兄弟二人暗会父亲主意,不敢多言,暗暗垂泪而已。一家大小直送出溪口下船,方才回家。这媚姐凄凉悲切,寝食皆废,瞿天民再三宽慰,渐渐平复,不题。
  再说瞿朝夫妻两个领着小主,一路用心调护,不一日已到舒州界口。差局人役先自入城报知去了。少顷,只见数名人夫推着一辆小车儿,牵了一匹骡子到河口来,搀扶一行人上岸。瞿朝骑了骡子,令妻子抱着瞿琰坐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