活动。若赚那良善忠厚的财物,兀自心安;如遇着尴尬狡猾的主顾得些肥腻,每是牵肠挂胆,睡梦里耽着干系,唯恐他倒赃挟制,身遭法网。倘是畏刀避剑、奉公守法的,临事捱落人后,存世焉能发迹?若那心粗胆泼、舞文弄法的,虽系做成家业,恒虑上司防犯。还有那磕头当拜,膝当走,轻则骂,重则打,何等凌辱!起的早,睡的晚,恁般劳苦!吾辈中人物,能有几人保守身家到老不辱的?古人云:‘身不属官为贵’。这条路径,劝相公休得羡慕。”刘浣道:“老成的确之论,非相知决不见教如此精切。”穆兴点头道:“然也。”正说间,毕大已醒,立起身来,伸一伸腰道:“啊呀,略睡得片时,却早天晚。伙计呀,快去罢。”瞿天民捧出茶来吃了,送出门首。毕大道:“刘相公,心事乞留神则个。”穆兴道:“这腐物醉还未醒哩,又来了。”毕大道:“伙计,不是这等说。酒在肚里,事在心里。我们做公人的,得了钱是公人,不得钱就是人。比如刘相公许我心事,他是为朋友出钱,一团好意;我等为人钱财,与人消灾。临出门兀自有二句话哩,怎地我就是腐物?”穆兴笑道:“这句话也是,请教。”毕大道:“皮廿九是一泼皮,又添上那裘五福是吃人不吐骨的元帅。我看瞿先生柔懦,怎与他做的敌手?况且无钱使用,这官事多分不尴尬了。非是我本衙门破人道路,瞿先生别的不必浪费了,止有两节紧要处及早措置,免受熬煎。”刘浣道:“那两处要钱使?望乞明言指教。”毕大道:“第一处是行杖的牢子,极其剜毒,杖下无情,若不得钱时这杖子决不轻过。第二件,人命事下狱者多,那狱卒牢头的威风不减似牛头马面,不得钱时,这苦楚实难捱受。莫要嗔我多讲,这是紧要的关节处!”刘浣道:“承兄见教,敢不佩听!敝友倘得出头,决不忘报。”毕大笑道:“这是后边的话,犹可从容,还有一句至紧的话容弟直禀。”满面地堆下笑来。不知讲的是甚至紧的话?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五回 裘教唆硬证报仇 陆夫人酬恩反目
诗曰:半匙灵丹子母全,岂知秘术出真传?酬恩盼天书降,会看潜龙离九渊。
话说公差毕大临出门作别又絮了一回闲谈,看看讲到着己的话来,当下笑道:“尊处所许的心事,‘冷火放流星’———速速速!足见大雅。”一齐大笑,相别去了。数日后,刘浣亲送三百贯钱与了公人,皮廿九又几次禀官催审,二公人怎敢耽搁,分投拘集原被告、干证等,齐入县堂听审。裴大尹唤皮廿九上前细鞫前情,皮廿九将瞿天民同妹夫兔儿往河南讨帐,致死他乡,又因妹子皮氏理论踢腹身死情由细说一遍。大尹又唤瞿天民鞫问,瞿天民也将前因后迹一一说了。又唤干证裘五福、耿直审问,裘五福道:“瞿天民与耿兔儿取帐一事,小人并不知情。但瞿天民于某日到耿家报知路途被盗、兔儿身死,彼时皮氏闻报情极,奔出堂外问瞿天民丈夫致死根由,因瞿天民言语支离两下争竞起来,瞿天民激怒,一脚踢伤皮氏小腹,以致堕胎身死———小人是耿家贴邻,的系目击,并无虚妄。只求老爷天判。”瞿天民道:“皮氏因报丈夫身死,跌撞恸哭,夜间小产,血崩而死。他与小人内外相隔,何由争闹?这裘五福是皮廿九买出来的硬证,虚捏情词诬害贫儒。爷不信,但问耿直,小人到他家报信时曾见这裘五福么?”大尹点头道:“也是。”就叫过耿直,问其备细。耿直道:“向日瞿先生来报兔哥被盗杀死,彼时嫂子颠狂痛哭,抵死追究不已,以致两下角口一场,委实有的。直至夜深,嫂子小产身亡。并不见裘五福在小人家里。”大尹冷笑道:“这狗才果是个硬证了。”裘五福争道:“那一日瞿天民与皮氏争闹时,小的几次劝解,双手推瞿天民出去。他回转身把皮氏一脚踢倒,血晕在地,又是小人搀扶进去。耿家男女都是瞧见的。况瞿天民与小人水米无交,何故将人命枉去害他?老爷问及小人,小人怎敢不说?再不信时,恳爷台亲去检验皮氏尸骸,若果小腹无伤,小人情愿反坐。”大尹寻思了半晌,喝皂甲将耿直拖翻,左足放上夹棍。这耿直年方弱冠,又且生的瘦小,足上被夹棍收拢苦痛难禁,恰似杀猪的一般喊叫起来。瞿天民心下大是不忍,忙跪向前厉声道:“踢死人命是实,小人情愿招认。不必妄害他人受苦!”大尹令将耿直松了刑具,对瞿天民道:“汝既读书,岂不知男女不敌?怎么踢死皮氏,从实招来!”瞿天民道:“小人从河南被盗,空手回来,心下万分烦恼,怎当那皮氏秽言骂及母亲?小人思寡母孀居二十余年,何忍遭小人之诟!因而一时怒发,将那妇人踢了一脚。彼既身毙,偿命何辞?为母伤身,死而无怨。”大尹道:“本该重刑惩责,然为母杀人慷慨认罪,亦有丈夫气概,今且姑恕。”责令画招毕,上了手发下大狱监禁,待检尸伤的实,定罪施行。皮廿九、裘五福、耿直摘放宁家,俟后发落。这一行人出了县门,一路上耿直啼哭,埋怨裘五福:“恶毒!害我受苦。”裘五福笑道:“好兄弟,你年纪小不知当官对理的利害。若不是我口舌利便班驳你时,险些儿夹棍移在区区脚上了。兄弟不要发恼,请你吃一壶消释罢!”三个人且到店中吃酒。不在话下。且说刘浣当日在县前探望,已知瞿天民下狱,乘晚奔出城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