翠儿,是我们这阎姑娘的干妹子。人品比他强多着呢。就叫人去接来,可不是四个了么。总叫快去接了来。”

  说着和兰姐进了阎六儿房中,他正在那里添妆哩。香炉内点着些速香饼儿。几上一个磁人,只见那口里喷出烟来,香的扑人的鼻子。兰姐上前,和六儿耳边说了几句话就出去。婆子送进茶来,大家吃了。六儿道:“爷们莫笑我们不大洁净。”众人道:“这样水晶宫似的,还说不洁,真是造孽的话了。”正在说笑着,莫丽儿进来。下边坐的一个客,搀了他的手儿一拉,在自己膝上坐下道:“莫姑娘我是留住了。”六儿笑道:“可是我说爷们嫌我哩,像莫姐姐就早有人定下他了。”上边的客人接口道:“ 你莫吃醋,有我哩。”也就拉了去,连着坐了,一手去他袖里摸了半晌。兰姐进来笑道:“ 做甚么这样的亲热哩?你们也太急了。” 丽儿道:“我看你是个正经人,今儿断不和人亲热的。” 说着大家笑了。兰姐道:“请到我的房里坐坐去,莫要叫这臊货要脸。”一手拉着朱大道:“走’。” 朱大只得立起身来,那三个客人也就跟着,和丽儿、六儿一同到了兰姐房中。

  那知他房里,却早坐着个嫩小娇俏的人儿在那里。看他年纪不过十四五岁,生的却是长大。一个瓜子脸儿,两眼盈盈,满面堆着笑,见了人忙站在旁边。众人见他,那个不啧啧称羡道:“这样的女儿,几曾经见过哩。真是:‘ 卢家让尔三分俏,西子羞他一段娇。’” 兰姐见众人惊叹,笑着道:“这是小女英儿。孩子家,又粗又蠢,爷们不要见笑。那里经当得这样的褒奖哩。” 大家才知是他的女儿,于是坐下。英儿慢慢的拿了个水烟袋儿,各人送了一袋烟,仍旧慢慢的走下来,那双手儿伸出来,就似初出水的一节嫩藕。十指儿纤纤的,头上两鬓边,垂着些短发。他轻轻的,举起手来一掠,坐在下边。众人不转睛的,只是望着他。

  兰姐方欲说话,只听婆子在房门口来道:“奶奶,周姑娘到了。” 兰姐忙起身出去接了进来。果然是个苗条的粉头,胜似六儿品貌。一个客见了道:“这是我的了,你们都先拣了的。”那两个没得话说,道:“ 这个自然是你的了。”朱爷不用说,是老板陪他。朱大道:“客们尽着拣去,我是不拘得的。”兰姐道:“朱爷我们本地人,应该配本地人的。他们是别处来的,也叫那别处来的配他。” 说着捂了嘴笑个不住。三个粉头笑着道:“这个坏人,开口就把人开心。你一时不讨人的便宜,心里就过不去了。” 六儿向着客人道:“他才说你们是别处来的,你们都受么?”三个客道:“回来的时节,托我们这朱爷翻他的位便是了。话儿让他说句,也没甚要紧的。” 兰姐道:“阿弥陀佛,我这位爷再不拿人出气的。”说得大家笑了。

  看看到晚,外面点起灯来,照的屋里明晃晃的。大家出去坐席,各人带下一个粉头,吃了半晌酒,行起令来。上坐的客道:“我们不会拉文的,今儿总要吃的足食足兵才罢,不许半途而废的。有一个想哀而不伤,就罚他个‘ 三杯和万事’可是这么说?”众人笑着应了。他道:“ 这就我来行令。”举起杯来莫丽儿斟了酒,他就干了,道:“ 我们是三拳两胜,输的吃酒,赢的唱。有不会的,自己的姑娘代。却是也要吃个‘三杯和万事’的。”于是合二坐的客,划了三杯(拳)输了,将酒吃过。叫二坐的唱,那客道:“只好周姑娘代了,我吃三杯罢。”翠儿就叫六儿吹着,唱了个“ 长情短情” 的一只曲子。二坐的又和三坐的客,划了起来。三拳却又是二坐赢的,三坐的吃了酒。周翠儿道:“这次却要寻别人代了?”莫丽儿道:“你倒还乖哩?”二坐的客斟起酒来道:“还是一客不烦二主罢。” 翠儿只得又唱了个“ 好姐姐”的一只曲子。然后三坐的和朱大划,朱大故意的输了与他。自己吃的酒,阎六儿代那客唱。

  如此吃到有二更天。众人道:“酒是不吃了,我们还是歇了去,还是走哩?” 朱大不好说走的,道:“ 这是不敢勉强,要听客们的尊便。客们要歇,我自然是在此奉陪的。”上坐的客道:“还是改日罢,今儿货还没有谈哩。” 大家就立起身来。婆子站在兰姐背后,朱大一眼望见,拿了一包银子十四两重,递与他道:“你拿去分分罢。” 婆子接了过去。四个粉头过来,谢了一声。大家走了。要知后事,下回分解。
  第 十 二 回 获异药公子乍试方 破新瓜女儿初进喜

  却说众客和朱大出了门来,走着说:“ 买的货约了日期,兑银子交货。”不在话下。这里兰姐送了周翠儿一锭银子,打发他去了。自己也落了五六锭银子。回到房中见了女儿,因为日间客们赞他的好,分外的珍重他。外边的人传了出去,说:“兰姐有个女儿,叫小英姐儿,年才二八,还没有梳笼过的。自此又添了多少的客,总要来看这小粉头。一日来了个公子,跟了两个篾片,两个服侍的家人到来。兰姐带了女儿,出去接客。阎六儿、莫丽儿,也出来见了客。大家坐下,说了姓。这公子却不是别人,就是县里有名的乡绅,姓邹的。那篾片一个姓屈,一个姓庞。兰姐看了这主顾儿有局面,就另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