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着急,啼啼哭哭,一夜不能合眼。
  明早起来,只得硬着头皮来到县前。正值知县坐堂,差人事了,即带进回话。知县道:“本县点你做柜头,也不难为你,须要小心办事。”必大道:“小的是无知乡愚,不会书算,恐怕误了公事,求老爷另点一人罢。”知县把案桌一拍,道:“人人像你推法,竟无人做柜头了!况本县诸事专靠李书办料理,他保举的人,谅必不错。”叫原差:“押他速写认状,如违重责!”吓得必大顿口无言,只得写了认状,以免目前受责。厚差呈过认状,即对必大道:“三日之后就要起征,你须作速打点,住在城中,才好办事。”必大道声:“承教”,忙即回家取了铺盖,带些银两,就在县前饭店住宿。
  要知柜头是最难做的,明白练达的人,尚且被人哄骗,何况必大是乡里老实人,银色戥头一些也不晓得,银钱出入,任人作弄,到得结总之时,竟亏了八百余两,都是要他赔的。须知必大家私连田产房屋不满干金,那有现银补垫?只得弃卖田产,将家中所有,尽行变价完纳,力尽筋疲,正数尚少百金。始初止限催交,过了几限,将他收禁追比。只得寄信妻子,将房屋变卖,一时又无售主,母女在家,惟有终日啼哭。可怜好好一个饱暖人家,被奸人暗算,弄得瓦解冰消!
  一日,张氏正苦丈夫在监,与女儿相对愁闷,只见尼姑静修走进门来,即起身相接。静修道:“我从城中回来,闻得府上有奉官追比之项,放心不下,特来望望大娘、大姐。”张氏道声“多谢”,又将丈夫做柜头亏空,收禁追比,现在要卖房屋,又无售主,细细说了一遍,不觉流下泪来。静修道:“大娘不必着急,我庵中观音菩萨最是救苦救难的,大娘明日同大姐到来,在佛前虔心祷告,保佑官人平安无事。还有一句话,大娘若要卖房,却好城中有一大乡宦,要在此处买所在房收租,我通一信去,明日即有回音,你母女到庵拜佛,正好等他回信,岂非一举两便?”张氏道:“既如此,我母女明日准来。但师太切不要破费。”静修道:“我们出家人,有何破费?只要大娘不见外就是了。”说罢,假作嗟叹而去。那知张氏母女此番到庵,正是雀入罗中,鱼投网内!未知能跳得出否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二回
  世间最恶是优尼,贪利贪淫任意为。
  若要门庭增吉庆,莫教若辈到香闺。
  话说张氏听信尼姑之言,明早起身梳洗,买好香烛,锁了门户,即同金姐到庵。尼姑接过,先到佛堂将香烛点好,叫他母女跪在蒲团默默祷告,以求庇佑。拜祝过了,静修邀进客堂,告诉张氏道:“卖房之说,今早已遣人进城通信,下午必有人来。这一家本是一个大护法,平日深信小尼说话,待我从中说合,没有不成交的。且请宽怀少坐。”张氏听见房有受主,可以救出丈夫,愁必宽了一半,搬出饭来,母女绝不推辞。早饭已过,又送一盘香茶出来。静修对一小尼道:“我陪大娘在此说话,你同大姐到各处散步一回,解解愁闷。”小尼对金姐道:“到我房内去坐坐,如何?”
  两人携手而行。走过两进房子,小尼把侧门推进,又是绝妙一间精室。上面挂着一幅古画,几上香炉内焚着一炉好香,瓶内插一枝时新花,中间四仙桌一张,四把交椅,左首设一小榻,榻上棉缛靠枕,件件精雅;庭前又种些花草。金姐道:“此处我未经到过,真是神仙所在!”小尼道:“你在此少坐,我去取杯茶来你吃。”
  小尼走出,把门反带上。金姐全不为意,走向榻上坐下。只见右边呀的一声,推开小门一扇,踱出一个男子来。金姐惊惶欲避,那男子笑嘻嘻作揖道:“闻你父亲亏空官钱,监禁在狱,我特送银子在此。只要你我成就好事,包管救你父亲出监。”金姐也不去听他言语,见他只管近身,便喊哭起来,高叫:“娘亲快来!”那人道:“你便喊破喉咙,也无人听见。今日相遇,真是天缘,劝你从了我罢。”就上前搂抱。金姐双手推开,益发大声喊哭,连叫“救命”不绝。
  张氏正与静修坐着闲谈,忽闻隐隐哭声,便问:“何处哭声?”静修道:“此是墙外人家女子啼哭,大娘不必管他。”侧耳细听,倒像女儿声音,道声“诧异”,便往内走。一众尼姑俱来拦住。静修道:“且与你细说,不必进去。”张氏更尔疑心,急忙要走。众尼姑拖住不放,一时发极了,亦喊叫起来。
  一边在内哭,一边在外喊,虽屋宇深遽,难道左右前后竟没一人听见的?要知庵邻不多几家,静修平日皆是买服不开口的,绝不来管庵中闲事,故克昌亦放胆用强,算计私下先与苟合,将来不怕不是他的人了。可怜母女叫天不应,入地无门。正在难解难分之际,平地忽如霹雳一声,山门外走进一人,高声大喝。你道来者何人,就是祥符曾公子,从归德府拜寿回来,路经此处,坐在马上,忽然口渴,隐隐望见侧路里有庵院一所,因对从人道:“天色尚早,我们到庵中讨杯茶吃。”把马一带,竟从侧路走来。及到庵前,听见里边有女子哭声,大呼“救命”,便知内有蹊跷作怪的事,即忙下马,把门推了两推,推不开,遂—脚踢进,用得力猛,两扇山门都倒在一边,故震地的响。
  公子走进佛堂,见一众尼姑拖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