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同我相与相与,我老爷也未必就玷辱了她。”邬合道:“小人蒙恩若此,巴不得献妻出子。惟渐裙布荆钗,上污了大老爷龙睛凤目。且恐寒贫粗陋之躯,有玷富贵金玉之体耳。今后倘蒙若获着,大老爷若不见弃,留为外宅,小人叨光多矣。纵她贞烈不从,小人定然劝她依顺,以尽野人献芹之意。”宦萼被他奉承得满胸快活,摩着大屎肚皮,大笑了一回。
  因问道:“你家离我府中甚远,今日怎么来得这等快?”邬合道:“昨夜梦见祖父说道:‘宦大老爷天恩如此,你虽有事,明日可去请安。若是宦大老爷一恼,连我们在阴司都有罪犯。’晚生今日清早就来的。因途中遇见了兵马司差人,同他到茶馆中说了一会话,问他贱内可有些影响,然后急急赶来。路上遇着英大叔,听得说大老爷呼唤,小人恨不得连手放在地下,如狗一般撂着撅子跑来。”宦萼笑道:“你家好在行的祖宗,才生下你这样知趣的人来。可爱,可爱。”邬合忙躬腰足恭道:“不敢当,大老爷过奖。”
  宦萼道:“我终日独坐,除你之外,再没第二个人可对,故此少你不得。”邬合道:“晚学生蒙大老爷天高地厚,自恨无可奉承。但学生听得人说,当日有个什么孟尝君,门下有三千客。他不过是个公第,尚还如此。何况今日大老爷一位贵公子,要三万客也有,何不待邬合去寻些人来趋侍左右,如何?”宦萼道:“你虽说得是,但你哪里知道我的心事?你看我何等门第,可是轻与人下交得的?除非与我势利相当的儿孙,有钱八座的弟子,才可交往。你想合城中哪里还有像我的第二家?只因你知心识趣,故与你杯酒往来。不然,我这潭府中可是你此辈人到得的?我若泛然混与人相交起来,岂不辱朝廷而羞当士乎?”邬合道:“大老爷这段想头,非天聪天明不能及此,岂晚学生下愚可到。因打一恭道:“承教。”又道:“古人说,聪明不过帝王,伶俐不过大公子。果然不谬。但晚学生想来,大老爷这样抱闷,晚学生恨不欲捐躯,但恐死而无补耳。以小人一人之便嬖,既不足使令于前,而外边这些王孙公子,或八座而不富,或金多而位不显,实在也不屑同他相与。万不得已而思其次。或大老爷族党中的叔叔兄弟,拣几个知窍些的,从新交友起来,朝夕盘桓。他同于祖宗一脉,或还不致于有玷。”
  宦萼听了,勃然变色,怒道:“不通,可恶。放狗屁而胡说者也,可恼可恼。”邬合不知是为什么,吓得战战兢兢。忙出位跪在地下,自己打了几个嘴巴,哀告道:“小人失言,不识忌讳,死罪非轻,小人情愿领死。万不可气了大爷玉体。”连连叩头不止。宦萼见他如此,便道:“你起来坐了,我不罪你。”那邬合哪里敢起来,叫了数次,方站起侍立,神色犹自不定。
  宦萼叫他坐下,说道:“你罪坐不知,尚犹可恕。但你草茅下士,哪里知道我阅阀朱门内的一团大道理?你就说这些穷族间可是招惹得的?就有几个匪长辈百般会奉承我,我不过不好意思同他鬼混,我岂屑睬他?至于说起祖宗二字,我正在此恨他如醋。一者他当日不能挣一个大大的官做,今日叫我一个八座公子,逢年遇忌替他叩头,已是气得发昏,这还情有可恕。还有一件,你当日代代单传,只生我家父老先生一个,今受诰赠敕命,就够你荣耀得很了。又无缘故生出许多没要紧的儿女来,若都做八座的官,都像我家的富,不丢我脸面,不来沾染我,不辱没我,也还罢了。却又有穷的穷,贱的贱,不是来呵我写字与老爹去照看他们,就是来扰我要吃我的东西。就把我的卵脬呵肿了,我只是不快活。我如今疏远他们,还怕人知道,说此人是宦太老爷房分中的兄弟,或是宦大老爷隔从的叔叔,使我羞脸难当。我不理他们,他还无耻常来缠扰,我避之犹恐不及。若再与他往来起来,我在这世上一刻也存站不住。你知道的,我那姑父刘太初,一个大穷秀才,教书糊口的人。他见了我,不自己害羞,还要做那姑爹的身分。我气得要死,总不理他。他倒还知机,总不到我家来缠扰。你想我一个万人之上、三人之下的一个人,怎肯下气在这些穷骨肉跟前,岂不惧哉识者所笑?你道我说得是么?”
  邬合此时魂才返舍,见他说得如此稀奇,又不敢笑,忙道:“大老爷金语,谁敢道半个不字。但小人井底之蛙也,焉能识此深奥之理?无知冒犯,幸蒙宽恕,粉身碎骨,难报厚恩。但适才大老爷说,万人之上,三人之下,所谓谦谦君子,只是未免太谦。据晚学生看起来,今日大老爷可谓万人之上,无人之下的了。”宦萼道:“你所说固是。但只是如今上有皇帝,有魏上公,有老爹先生,我岂非三人之下乎?”邬合听了,咂着嘴道:“是呀是呀,小人愚卤,见不及此。”又出了一会神,笑起来道:“晚生蒙恩,无可为报。今想了一策,为大老爷高升一级,新时期做二人之下,如何?”宦萼喜道:“你必有妙论,快快说来。”邬合道:“大老爷所说,只让皇帝、魏上公并太老爷三个。晚学生细想,皇帝、魏上公是再大不去的了,只有令尊这一位,虽不能居之在上,还可以与之争衡。只是晚学生觉得言重碍口,不好说得。”宦萼道:“你不要拿班做势,若果然真有妙计,我自重重赏你。”邬合道:“如今令尊是魏上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