尽。后来厚上了一个兔子,叫做杨为英。他没有钱使,小人外边去做买卖不在家,他竟公然把小的妹子卖掉了。那人臁疮腿没鼻子的花子就是他心爱的杨为英了。小人后来回到家中,听了这话,要去告他。他不知如何知觉,把间破房子卖了,两个就一齐逃了出来,躲了这十多年。不知几时害天报疮,弄成这个样子。小人今日来看看江梅,偶然遇着这两个奴才。虽然他瞎了眼,声音举动还影影认得。他今日到了这个地步,也就算现报在眼了。但不知舍妹下落,所以要呈官追出个底细去处,小人好寻了去看看,以尽兄妹之情。』【世间有如此好哥哥耶?我不敢信。果你真是郗有矣。人有视妹妹如陌生者,见此愧否?】钟生听了这话,方明郗氏到荣公家的缘故。上前一把拉着他的手,笑道:『兄不必着急,今妹的始末原由,我尽知道。我曾会见过两次,我替兄报个喜信罢,不必与那下流奴才较论,也不必惊动官府衙门了。』那郗友惊道:『老爷贵人,如何得知舍妹下落?』钟生道:『这话说起甚长,此处也非说话之所。兄同我到敝寓,细细奉告。』郗友同钟生、梅生步着到洪济寺来。钟生向梅生道:『这件事弟胸中胡涂子这些年,今听得郗兄说这些原委,方纔明白。』梅生道:『从不曾见兄提及此事。』钟生道:『连贱内跟前,弟皆不曾说。』说话之间,已到了寓处。携手共入,让坐。郗友道:『小人怎敢坐?』钟生定拉他坐了,道:『兄如今是一位夫人的令兄了。』郗友笑道:『老爷这语甚奇,舍妹焉有这样的福?』钟生笑着道:『兄疑我是说谎么?我当年做秀才时,在这位梅兄府上会文,回来途间遇雨。天又晚了,只得在一园中棚下暂避。』遂将郗氏投水起,怎样救他,次日送他衣服盘费。后来只说兄八月内回家,令妹就有靠了。接着那时我缴幸得中,忙忙碌碌,所以我就不曾去看。又把出京到了张家湾,如何遇见,如何相待,怎样承他夫妇二位盛情,如今侍郎夫人难道还是假的?幸亏今日遇我。 若到了官,审出根由。再行文到荣公处,说是有夫妇女,令妹一位夫人,岂不削了面皮?况且令甥也生了几位。『郗友听说,欢喜真说不尽,忙跪谢钟生道:』真大恩人。若不兮老爷救拔,舍妹焉有这一步?『钟生忙扶起,大家又谈了一会。郗友告辞,满脸喜色而回。钟生送了出来,只见两个小和尚跑来,道:』方纔两个花子不知为甚事跳下江去,连泡儿也不见冒一个,就不见了。好些渔船救了一会,总不见影儿。『钟生向郗友道:』也就足以泄舍妹之气了。『郗友别去。钟生与梅生次日到燕子矶山顶上亭中坐下,俯矙大江,见一群少年操弧夭,赌饮江岸。内有一生,百发百中,满座倾倒。忽见一摇船客从而观之,叹道:』善则善矣,惜乎未尽其神也。『那生愠而操弓进曰:』请尔试之。『摇船客令立十竿于百步外,引彀大呼道,中某节,百矢无一虚谬。诸少年大惊,邀上座,遂取觥自酌。钟生遥见之,知为异人,邀之上山同饮,请述姓名。彼大笑道:』吾摇船客耳,有何名姓?豪饮了数觥。见钟生的小童棒着笔砚,他立起取笔在手,蘸得黑浓,向壁上大挥道:
  一叫苍天一抚膺,可怜功业已无凭。
  吞声泣尽伤心泪,赢得霜毛两鬓增。
  其二:
  一叶长江万里浮,填胸空有半天愁。
  痴心想望黄河水,逆向昆仑西北流。
  其三:
  自嗟无地可依栖,只合孤舟东复西。
  怪杀伤心堤畔树,年年春暮子规啼。
  题罢,掷笔,如飞而去,迨呼不顾。到江畔,跳上小船,放于中流,不知所往。二生不胜叹异,虽知其为隐君子,恨不识其姓字。钟生、梅生又游了两三日,也兴尽而返。不由旧路,就进了观音门,又看陈妙常女贞观故址。进了神策门内城,又到古宁庵、紫竹林二处,游赏了两三日。这两处都修枯禅的真僧,一个吃酒肉的混帐和尚也没有,甚是幽雅。正合了古诗两句,道:
  曲径通幽处,禅房花木深。
  他二人也合了两句,道:
  因过竹院逢僧话,偷得浮生半日闲。【偶忆一笑谈。一大老与友僧相约某日到彼寺闲游,至日到彼,亦吟此二句。主僧笑道:『老先生虽闲了半日,老僧却忙了三日。』】
  二人途中分路归家。正值大雪弥漫,钟生在轿中,赏着那乱琼碎玉,归来到家中不远,见一群人围在街上,不知何故。看时,都是左右街坊,忙叫住轿。那些街坊上人先不防是他,见他下了轿,都躲避不及,上前道罪,道:『不知老爷驾到,失于回避,多有得罪。老爷贵人,大下着雪,就坐着过去也罢了。』钟生道:」列位是甚么话?都是好街邻,这可使不得。【真古道君子,使轻薄儿郎愧杀。】列位,这样大雪在此有甚么贵干?『内中一个姓金的,名叫金德性,是钟生紧领,【可记着此人。】可记着此人。上前答道:』不知何处来了一个花子,冻死在这里。是我们地方上的事,所以同在这里看看。『钟生忙问道:』竟死了么?『众人道:』纔摸他的胸口,还有些温热。但谁敢担这干系,抬了家去救他。只好看着断了气,报官去罢了。『钟生听了,艴然变色,道:』岂有此理?救人一命,莫大阴功。况恻隐之心,人皆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