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先用两个指头做篾片帮扶着,还填得进去,入销金帐既用藜杖,此道时(自)然离不得指头篾片。后来竟像一条大蚰蜒虫,鼻滋般缩做一团。此时不但崔命儿着急,连吴老儿也急了,原是要他们生子,取药还在次之,如今把一个生子之具都没有了,不能下种,如何望得收成。只得去弄些春药来助力,虽不能坚举,又微有些硬意。崔命儿见颇有应验,日里不劝他强饭加餐,到晚来便劝他春药多用些下肚,或多搽些在阳物上,那老儿也只得惟命是从。他一个血枯精败的时候,可禁得这大热助火的东西常常不离,不上年余,儿子还不见一些影响,早把个老子弄做别人家的儿子去了。吴老儿素常守着这些财物,只知道自己受用,并不知骨肉亲友是个甚么东西,待族间极其刻薄寡情,曾有个朋友说个笑话给他听,道:
  『一个财主死后,尚未入殓,忽然醒转,伸了一只手向儿子道,我偌大家(私),死了不带一文,我舍不得,你把元宝给我一个拿了去。』那儿子将他卵子一刀割下,放在他手中,道:『你死了,银子还拿得去么,只好攥着个卵子走罢。』
  吴老儿听了,并不悔悟,他在日亲友都不上门,今日死了,他没儿女,是个绝户,众族人都要来分他的家产。【这一无子儿更吝的人,天下极多。岂皆无心肝者也,冥冥中自然有个定数。昔一富翁,家资巨万而无子,又鄙吝至极,连衣食皆不舍。一日,忽语:我既无子,积了与谁,何不自己受用?夜梦一神怒谓曰:『尔何敢想擅用官银?』一惊醒来吝心复萌,又复不舍。死后,无一族人,家资入官充饷,可见有定数焉。此辈人之产,焉知非族间人之福,他代为聚积耳。】对崔命儿道:『你不曾生育儿女,若要嫁人家,东西丝毫拿不去,只好带你随身衣饰之类,你若是愿守,少不得分一股与你为养赡之资,房子是我们要的,你只好到慈悲庵去守,却要了头出了家纔行得。不然,一个少女嫩妇住在那里不便,这两条路凭你的主意,』那崔命儿如何拗得过众人,明知道众人要撵他罄身出嫁,拿出家二字唬吓他,量他小小年纪,决不肯做那削发披缁的苦事。他暗想道:我青春年少的,本要去嫁人家,他们定然一丝东西不肯与我,我这两年受用惯了,知道嫁个甚么人家,不如且出家守着,后来再做计较。便道:『我虽是与老爷做小,老爷也不曾把我薄待,也是夫妻一场,他骨肉未寒,我怎忍就去改嫁他姓,我如今情愿出家,到庵中去守。但这两个丫头的原是老爷买给我的,我要带了去,』众人见他愿出家,倒没法了,只得依允。拨了些佃房与他讨租用度,又拨些田地与他,以供口粮,也有一二千金之产,分与他两房老人家在外替他照管,余者尽瓜分而去。崔命儿自己私房也将及有千金之蓄,众人把吴老儿开丧殡葬之后,崔命儿同两个美婢,并他的箱柜器皿之类,也就搬到慈悲庵。众人托请一个老尼替披剃了,按宗门法派起了个法名,叫做信悟。那个大丫头做姐也剃了,做了他的徒弟,法名元品,【好做儿子不曾做出,做了尼姑。】小丫头寻姐做了徒孙,法名妙炎。此时庵中先那些仆妇,三四个老的死了,那几个年小些的,也都老迈了,仍留他们在内服侍。崔命儿在庵中,虽夜间在被窝中没得事干。觉冷清难过,日里却穿吃不愁,庵中景致甚是爽心,倒也自在。
  一日,天色将晚,见一个老仆妇进来,道:『外面有一个道姑要进来借宿,我们不敢做主,请问师太许不许,』崔命儿道:『既是女流,又都是出家人,这有何妨,可请了来。』不一时,进来了。向命儿打了个稽首,命儿也回了个问讯,让了坐下。仔细把他一看,好个道姑,生得端端正正,白白胖胖,头戴妙常巾,身穿水田服,明眸皜齿,净袜凉鞋,洁净可爱。命儿问他道:『师傅法号,仙乡何处?』 那道姑道:『贫道贱名本阳,别号守雌,扬州人氏,云游到此,无处栖止,敢借宝庵,暂宿一宵。命儿道:『但恐敝庵无甚管待,简亵师傅。』那道姑道:『岂敢。若蒙师太见容,就是大慈悲了。』说着,妙炎拿了上茶来吃了。须臾天黑,点上了灯,送上夜饭。吃罢,元品也来陪着说了一会话,那道姑谈论风生,着实投机。崔命儿道:『师傅不弃,我们同榻一宵,说说清话罢。』那道姑喜动颜色道『但恐贱躯有污尊榻,即承见爱,敢不奉陪?』谯楼鼓动,夜漏将沈,二人上床,各被而寝。那道姑逗他一句道:『师太法腊几何,年少青春,为何就入了空门?』 崔命儿叹了一口气。道:『我今年纔二十五岁,因夫主僊游,故在此出家守节。』因道:『师傅,你今年贵庚多少,为甚做了道姑,又出来云游?』那道姑道:『贫道与师太同庚的,也为先夫没了,无子,族中将产业占去,贫道发恨出家,无处归着,所以四处遨游。』复长叹了一声。道:『别人多少夫妻团圆相守过日子,我贫道年又不老,半路孀居,身子都无处着落,言之令人伤心。』崔命儿笑道:『既然如此,你既无所恋,何不嫁了人去,夫妻热闹不好么?』他也笑道:『实不瞒师太说,贫道生来命苦,别人嫁的丈夫,恩恩爱爱的几年,就不幸中途抛闪,守寡也自甘心。我当日父母被人误了,把我嫁了一个老汉,师太不要笑话,我虽不叫做标致,也不为很丑。嫁了几年丈夫,被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