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须臾,摆上酒肴,他夫妻陪坐闲叙。你道这侯捷他有什事往云南去?如何又从水路来到南京?他便是侯太常的次子,侯敏之弟,侯氏之兄。他在京做官,历升苑马寺正卿。他管马久了,深知马之好歹。这时魏忠贤正立内操,因嫌大马不伶范。他素知滇黔蜀中三省所产之马,登山渡坡如履平地。欲敕地方官送来,恐其按数送来塞责,不能如意。特差侯捷往三处拣选采买,驰驿而往。侯捷奉了这个美差,他自河南由潼关走陕西到四川去。他虽系魏珰所遣,却算是奉旨的钦差,沿途大小官员送程仪送吃食,好生热闹,不能详述。  一日,到了汉中府武功县。那知县姓沐名仁,是侯太常的切己门生,乃沐国公的族中子弟。出境远迎,不但是接钦差,且要奉承老世兄。接着了,一同到县,就留在衙门中住,以见亲厚之意。叙了些寒温,摆上酒来,沐知县道:“弟所辖斗大一城,处在山僻,连梨园子弟都是没有的。老世台驾临敞邑,着实简亵得罪。有一个搽粉虞侯,弟欲叫她来抵应。老世台尊意若何?”侯捷笑道:“古人说:   蜜戚戚二三知己,娇滴滴一个红裙。   明晃晃两枝银烛,响当当一个骰盆。  这都是极妙的事,有何不可?”沐知县遂吩咐家人叫传了来。原来她先已叫到署中伺候着,听得叫,就袅袅娜娜走了进来,向侯捷叩头。侯捷见他她得颇有可观,有四句赞她道:   粉面红光衬,朱唇绛色匀。   蛾眉横月小,蝉鬓叠云新。侯捷见了甚喜,问她话时是一口北京语音,娇声嫩语,愈觉可爱。你道一个官衙中如何叫进妓女来?明季天下皆有官妓,厥夫名曰乐户,名载册籍,子孙相承,代代世袭,再脱不掉的。俗所谓上铜板册的乌龟是也。一年交纳钱粮,谓之金花银两。送到大内库中,为后妃胭粉之费。这是永乐皇帝创下的一个奇政,贻害后世,各官皆准叫去承应,惟不许公然留宿。大约暗暗的私谐鸳侣也没处查账。那女子在傍莺声呖呖,唱连像儿边关调侑酒。饮到掌灯酒阑之后,侯捷同那妓者隅隅笑语,大有留连之意。沐知县笑道:“这妮子颇少,有丰韵。老世台若不嫌她鄙秽,留下她相伴罢,也抵得陶谷邮亭一夜眠。台意如何?”侯捷笑道:“这是老世台官署中,如何使得了’沐知县道:“老世台果有此兴,这倒不妨。”那侯捷也是个酷好此道的,沿途因饮差尊重,不好去嫖。今见他如此说,正投所好,便道:“既承雅爱,敢不从命?”酒也告止。沐知县同他到了书房内,床榻早已铺设停当。又坐谈了片刻,笑向侯捷道:“欢娱夜短,一刻千金,弟不奉陪了。”告了安置进去。侯捷上床,那妓者服事他宽衣睡下。然后才上床,也脱尽了睡下。侯捷抚摸她身上,皮肤甚细,嫩乳酥胸,颇可动人,勃然兴发,便如此云云。事竣之后.共枕而卧。侯捷问她。“我听你是北京声口,如何到了这里来?”那女子先还不敢答应,问之再三,她流泪说道她父亲姓刘.系北京人,是太学生。因为表兄所诱,私奔逃出。不幸表兄病殁.被乐户骗来到此。详细告诉,涕泗滂流。侯捷问道:“妳今意思如何?”他道:“但求得出火坑,为良人之妇.死亦无憾参。”侯捷道:“妳意果决,我同妳一宿姻缘,我当救妳。”那女子要下床叩谢,侯捷搂住道:“不消了。”她在枕旁叩了数十,侯捷拉她睡下。那女子因感他恩私,逞娇献媚。那侯捷兴又复动,又云雨了一番,然后就寝。  且说这女子的父亲名字叫做刘卞韬,与一个汪时珍,皆系北京顺天府宛平县人.俱住在阜成门外。他二人生同齿,居同里,幼同学,长同游邑庠.交甚相知。及汪生男,刘生女,又同日,里人亲友持汤饼交贺两家,谓他二人道:“此天授佳儿桂妇也。”他二人亦心愿,遂缔姻好。未几,汪时珍夫妇染疫病笃,以幼子并家财嘱于刘文韬,道:“我本客籍,无期功强近之亲可以属目。我与兄丱guàn角相交至于今日,且又系肺腑之亲。藐兹遗孤,推藉字之。俟其成立相配之后,再以家产付之,吾目瞑矣。谅兄义人,决不负我所托。”遂卒。殡葬之后,汪时珍产业尽归于刘文韬。他由是持筹握算,数年遂成巨富。乃纳粟入雍,以女改许贵儿。汪氏子年至十五,尚不使就学。蓬头垢面,露肘决踵,与家童为伍,甚至操畚锸以就饮食,刘文韬终岁不使一见。  天启五年,诏举监生科。刘文韬希图侥幸,乃就僧舍肄业。僧舍去其家不半里,一夕,邻家郭氏子暴卒,召僧诵经入殓。师徒尽往,嘱文韬守舍。他读书漏深,神思困倦,凭几假寐。陡闻飘风飕飕,自远而来,渐至庵前。倏焉排闼直抵中庭,灯昏月暗,檐马悲鸣,墙篁惨戛,竦然惊醒。遂心荡神沮,乃起而就榻下帷,箕踞枕簟diàn,以候僧归。少焉,闻门外有呼其名者,细听,则故人汪时珍音也。不觉毛发惊竖,股战几栗,敛手屏气,不敢出息。顷之,则拒门入室,据榻前竹椅,细数道:“汝七八岁家贫,就学我家。我解衣推食,未尝或吝。及长,赴郡邑试。凡百资斧,吾与汝共。追补诸生,汝巾衫修脯不能措,吾为汝办。当年三十未娶,吾助汝婚。后各生子女,又结姻哑。历年来汝不治生产而足衣食,伊谁之力耶?汝尝指天地,誓日月,呼鬼神,而告予曰:‘吾头敢断,心敢剖,肝膈敢刳kū,君恩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