淑女,则父母国人之所重也。若平居无事,便从容些时,慢慢劝他结亲,未为不可。但恨添此大夬侯与仇太监之事,从中夹炒(吵),却从容不得了。只得烦老亲翁与我学生各回去劝谕二人,从权成此好事,便可免后来许多唇舌。令郎与小女,他二人虽说倔强,以理谕人,未必不从。”铁都院道:“老亲翁所论最为有理,只得如此施行。”二人议定,水尚书别了回家。正是:

花难并蒂月难圆,野蔓闲藤苦苦缠。
须是两心无愧怍,始成名教好姻缘。
铁都院送了水尚书出门,因差人寻了铁翰林回家,与他商量道:“我为仇太监之言,正思量要完亲事,故请了水先生来计议。不期大夬侯死了夫人,有人传说他要来续娶水小姐。水先生急了,正来寻我,我也愿早早完婚。两家俱如此想,想是姻缘到了,万万不可再缓。我儿你断不可仍执前议,扰我之心。”铁中玉道:“父亲之命,孩儿焉敢不遵?但古圣贤于义之所在,造次必于是,颠沛必于是。孩儿何独不然,奈何因此蜂虿小毒,便匆匆草草,以乱其素心?若说仇太监之事,此不过为过学士播弄耳,焉能浼我哉!”铁都院道:“你纵能驾驭,亦当为水小姐解纷。”铁翰林道:“倘大人必欲如此周旋,须明与水尚书言过,外面但可扬言结亲,以绝觊觎之念,而内实避嫌,不敢亲枕衾也。”铁都院听了,暗想道:“既扬言做亲,则名分定矣,内中之事,且自由他。”因说道:“你所说到也两全,只得依你。”遂令人拣选吉期要结亲。
到了次日,忽水尚书写了一封书来,铁都院诉开一看,只见上写着:

所议之事,归谕小女,以为必从。不期小女禀性至烈,只欲避嫌,全不畏祸。今再三苦训,方许名结丝萝以行权,而实虚合卺以守正。弟思丝萝既已定名,则合卺终难谢绝矣,只得且听之,以图其渐。不识亲翁以为然否?特以请命,幸亦之教之。不尽。
弟名正具
铁都院看了,暗喜道:“真是天生一对!得此淑女,可谓家门有幸,”亦于名教有光矣。只是迎娶回来,若不合卺,又要动人议论。莫若竟去就亲,闺阁内事,合卺不合卺,便无人知觉矣。”因写书将此意回覆水尚书。水尚书见说来就亲,免得女儿要嫁出,愈加欢喜。
两人同议定,择了一个大吉之日,因要张扬,使人知道,便请了许多在朝显官来吃喜筵。到了这日,大吹大擂,十分热闹。到了黄昏,铁都院打了都察院的执事,铁中玉打着翰林院的执事,同穿了吉服,坐了大轿,竟到水尚书家来就亲。到了门前,水尚书迎入前厅,与众宾朋亲戚相见。相见过,遂留铁都院在前厅筵宴,就送铁中玉到后厅与冰心小姐结亲。
铁中玉到了后厅,天色已晚了,满庭上垂下殊帘,只见灯烛辉煌,有如白昼。庭旁两厢房藏着乐人在内,暗暗奏乐。厅上分东西,对设着两席酒筵。厅下左右铺着两条红毡,许多侍妾早已拥簇着冰心小姐立在厅右,见铁中玉到帘,两个侍妾忙扯开帘子,请铁中玉进去。冰心小姐见铁中玉进来,他毫不带女儿羞涩之态,竟喜孜孜迎接着,说道:“向蒙君子鸿恩高谊,铭刻于心。只道今生不能致谢,不料天心若有意垂怜,父命忽无心遂愿,今得少陈知感,诚厚幸也。请上受贱妾一拜。”铁中玉在县堂看见冰心小姐时,虽说美丽,却穿的是浅淡衣服,今日却金装玉裹,打扮得与天仙相似,一见了只觉神魂无主,因答道:“卑人感夫人厚德,不敢齿牙明颂,以辱芳香,惟于梦魂焚祝,聊铭感佩。今幸亲瞻仙范,正有一拜。”遂各就红毡,对拜了四礼,侍妾吩咐,厢房隐隐奏乐。拜完乐止,二人东西就位对坐,侍妾一面献茶,因是合卺喜筵,不分宾主,无人定席,一面摆上酒来对饮。
饮过三巡,铁中玉因说道:“卑人陷阱余生,蒙夫人垂救,此恩己久难忘,不敢复致殷勤。只卑人浪迹浮沉,若非夫人良言指示明白,今日尚不知流落何所。今虽得一第,不足动心,然夫人培植恩私,因时时在人方寸中,不能去也。”冰心小姐道:“临事,何人不献刍荛;问途,童子亦能指示。第患听之者难,从之者不易耳。君子之能从,正君子之善举也,贱妾何与焉?若论恩私之隆重,君子施于贱妾者,犹说游戏县堂,无大利害。至于侯孝一案,事在法司,所关天子,岂游戏之所哉?而君子竟谈笑为之,虽义侠出于天生,而雄辨惊人,正言服众,故能耸动君臣,得以救败为功,而令家严由此生还,功莫大焉,妾虽投身,不足报万一,何况奉侍箕帚之末,敢过为推辞哉?所以人推辞者,因向日有养病之嫌,虽君子之心与贱妾之心无不白,而传闻之人,则不白者多矣。况于今之际,怨者有人,恨者有人,谗者有人,安保无污辱?安保无谤毁?若遵父命,而只贪今夕之欢,设有微言,则君子与妾俱在微言中矣,其何以自表?莫若待浮言散尽,再结缡于青天白日之下,庶不以贱妾之不幸,为君子高风累也。不知君子以为然否?”铁中玉听了俯首连声道:“卑人之慕夫人,虽大旱云霓不足喻也。每再思一侍教,有如天上。况闻两大人之命,岂不愿寝食河洲荇菜?而惶惧不敢者,只恐匆匆草草,以我之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