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不过欲少尽宾主之谊耳,非有所求也。不识台兄何见拒之甚也?”铁公子道:“蒙长兄殷勤雅爱,小弟亦不忍言去,但已束装,行色倥偬,势不容缓耳。”过公子道:“既是台兄不以朋友为情义,决意要行,小弟强留,也自觉惶愧。但只是清晨枵腹而去,弟心实有不安。今亦不敢久留,只求略停片时,少劝一餐,而即听驱车就道,亦不为迟,庶几人情两尽,难道台兄还不肯见谅?”铁公子本不欲留,因见过公子深情厚谊,恳恳款留,只得住下道:“才进拜,怎便好相扰?”过公子道:“知己相逢,当忘你我,台兄快士,何故作此套言。”
正说不了,只见水运忽走了进来,看见铁公子,忙施过礼,满脸堆笑道:“昨日舍侄女感铁先生远来高谊,特托我学生具柬奉屈,少表微忱,不识铁先生何故见外,苦苦辞了。今幸有缘,又得相陪。”铁公子道:“我学生来殊草草,去复匆匆,于礼原无酬酢,故敬托使者辞谢。今日之来,不过愿一识荆也。而蒙过兄即谆谆投辖,欲留恐非礼,欲去恐非情,正在此踌躇,幸老翁有以教之。”水运道:“古之好朋友,倾盖如故。铁先生与过舍亲,难道就不如古人,乃必拘拘于世文?如此甚非宜也。”水运说完,过公子大笑道:“还是老丈人说得痛快!”铁公子见二人互相款留,竟不计前情,只认做好意,便笑一笑坐下,不复言去。
不多时,备上酒来,过公子就逊坐。铁公子道:“原蒙怜朝饥而授餐,为何又劳赐酒?恐饮非其时也。”过公子笑道:“慢慢饮去,少不得遇着饮时。”三人俱各大笑,就坐而饮。原来三人与曲蘖生俱是好友,一拈上手,便津津有味,你一杯,我一盏,便不复推辞。
饮了半晌,铁公子正有个住手之意,忽左右报:“王兵部的三公子来了。”三人只得停杯接见,过公子就安坐道:“王兄来得甚妙。”因用手指着铁公子道:“此位铁兄,豪杰士也,不可不会。”王公子道:“莫非是打入大夬侯养闲堂的铁挺生兄么?”水运忙答道:“正是,正是。”王公子因复重举手打恭道:“久仰,久仰!失敬,失敬!”因满斟了一巨觞,送与铁公子道:“借过兄之酒,聊表小弟仰慕之私。”铁公子接了,也斟一觞,回敬道:“小弟粗豪何足道,台兄如金如玉,方得文品之正。”彼此交贽,一连就是三巨觞。
铁公子正要告止,忽左右又报:“李翰林的二公子来了。”四人正要起身相迎,那李公子已走到席前,止住道:“相熟兄弟不消动身,小弟况就坐罢。”过公子道:“尚有远客在此。”铁公子听说,只得离席要作礼。那李公子且不作揖,先看着铁公子问道:“好英俊人物!且请教长兄尊姓台号?”铁公子道:“小弟乃大名铁中玉。”李公子道:“这等说,是铁都院的长君了!”连连作揖道:“久闻大名,今日有缘幸会!”过公子就邀入座。铁公子此时酒已半酣,又想着要行,因辞说道:“李兄才来,本不该就要去,只因来得早,叨饮过多,况行色匆匆,不能久住,只得要先别了。”李公子因作色道:“铁公子太欺人了,既要行,即早去,为何小弟刚到,即一刻也不能留?这是明明欺小弟不足与饮了!”水运道:“铁先生去是要去久了,实不为李先生起见。只是李先生才来,一杯也不共饮,未免促然。方才王先生已有例,对饮过三巨觞,李先生也只照例对饮三觞,三觞饮后,去不去,留不留,听凭主人,却与客无干了。”李公子方回嗔作喜道:“水老丈此说还略略近情。”铁公子无奈,只得又复坐下,与李公子对饮了三巨觞。
饮才完,忽左右又报道:“张吏部的大公子来了。”众人还未及答应,史见那张公子歪戴着一顶方巾,乜斜着两只色眼,糟包着一付麻脸,早吃得醉醺醺,一路叫将进来道:“那一位是铁兄,既要到我历城县来做豪杰,怎不会我一会?”铁公子正立起身来,打量与他施礼,见他言语不逊,便立住答应道:“小弟便是铁挺生,不知长兄要会小弟有何赐教?”张公子也不为礼,瞪着眼,对铁公子看了又看,忽大笑道:“我只道铁兄是七个头、八个胆的好汉子,却原来青青眉目,白白面孔,真无异于女子,想是恶侯后身了。余事且慢讲,且先较一较酒量,看是如何?”众人听了,俱赞美道:“张兄妙论,大得英雄本色。”铁公子道:“饮酒,饮情也,饮兴也,饮性也,各有所思,故张旭神圣之传,谨及三杯;淳于髡簪珥纵横,尽乎一夜。而此时之饮,妙态百出,初未尝较量多寡以为雄。”张公子道:“既是饮态百出,安知较量多寡以为雄,又非饮态中之妙态哉!”即用手扯了铁公子同坐下,叫左右斟起两巨觞来,将一觞送与铁公子,自取一觞在手,说道:“朋友饮酒,饮心也。我与兄初会面,知人知面不知心,且请一觞,看是如何。”因举起觞来,一饮而干。自干了,遂举空觞,要照干铁公子。铁公子见他干的爽快,无奈何,只得勉强吃干。张公子见铁公子吃干,方欢喜道:“这便算个朋友。”一面又叫左右斟起巨觞,铁公子因辞道:“小弟坐久,叨饮过多,适又陪王兄三觞,李兄三觞,方才又陪长兄一觞。贱量有限,实实不能再饮了。”张公子道:“既王、李二兄俱是三觞,何独小弟就要一觞而止?是欺小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