革役,治他之罪,今贤契既有此不明不白之事,待本县治他之罪,叫他暗暗一窥,贞淫之情便可立决矣。”过公子道:“若果如此,使他丑不能遮,则深感老父母用情矣。”
县尊因差人叫将单祐带到。县尊点点头,叫他跪在面前,吩咐道:“你的过犯,本该革役责〔罪〕的。今有一事差你,你若访得明白,我就恕你不究了。”单祐连连磕头道:“既蒙天恩开释,倘有差遣,敢不尽心。”县尊道:“南门里水侍郎老爷府里,你认得么?”单祐道:“小的认得。”县尊道:“他家小姐,留了个铁公子在家养病,不知是为公,还是为私?你可去窥探个明白来回我,我便恕你前罪,决不食言。倘访不的确,或朦胧欺骗,别生事端,则你也莫想活了。”单祐又连连磕头道:“小的怎敢!”县尊因叫差人放了单祐去了。正是:

青天不睹覆盆下,厨中方知炙里心。
莫道钻窥非美事,不然何以别贞淫。
过公子见县尊差了单祐去打听,因辞谢了,回家去候信不题。却说单祐领了县主之命,不敢怠慢,因悄悄走到水府,前后看明的确,捱到人静之时,便使本势,检低矮僻静(辟)处,爬了进去,悄悄钻到厨房外听着,只听见厨房里说:“整酒到大厅上,与铁相公起病。”因又悄悄的钻到大厅上来。只见大厅上,小姐自立在那里,吩咐人收拾。他又悄悄从厅背后屏门上,轻轻爬到正梁高头,缩做一团蹲下,却窥视下面。只见水小姐叫家人直在大厅的正中间,横垂下一挂朱帘,将东南隔做两半。东半边帘外,设了一席酒,高高点着一对明烛,是请铁相公坐的。西半边帘内,也设了一席酒,却不点灯火,是水小姐自坐陪的。西边帘里黑暗,却看见东边帘外;东边帘外明亮,却看不见西边帘里。又在东西帘前,各铺下一张红毡,单以为拜见之用。又教两个家人,在东边伺候;又教两个仆妇,立在帘中间两边传命。内外斟酒下菜,俱是丫鬟。诸色打点停当,方叫小丹请相公出来。
原来铁公子本是个硬汉子,只因被泄药病倒,故支撑不来,今静养了五六日,又得冰心小姐药饵斟酌,饮食调和,不觉精神渐渐健旺起来,与旧相似。冰心小姐以为所谋得遂,满心欢喜,故治酒与他起病。铁公子见请,忙走出房来,看见冰心小姐垂帘设席,井井有条,不独心下感激,又十分起敬。因立在东边红毡上,叫仆妇传话,请小姐拜谢。仆妇还未及答应,只听得帘内冰心小姐早朗朗的说道:“贱妾水冰心,多蒙公子云天高谊,从虎口救出,其洪恩大德,不啻天地父母;况又在公堂之上,亲承垂谕。本不当作此虚设防嫌,但念家严远戍边庭,公子与贱妾又皆未有室家,正在嫌疑之际。今屈公子下榻于此,又适居指视(示)之地,万不得已,设此世法周旋,聊以代云长之明烛,乞公子勿哂勿罪。”铁公子道:“小姐处身涉世,经权并用;待人接物,情理交孚。屈指古今闺阁之秀,从来未有。即如我铁中玉陷于奸术,惟待毙耳。设使小姐于此,无烛之明,则不知救;无潜之术,则不能救;无自信之心,则不敢救。惟小姐独具千古的灵心、侠胆、高识,才能不动声色,出我铁中玉于汤火之中,而鬼神莫测,真足令剧孟寒心,朱家袖手,故致我垂死之身,得全生于此。大恩厚德,实无以报。请小姐台坐,受我铁中玉一拜。”冰心小姐道:“惟妾受公子之恩,故致公子被奸人之害,今幸公子万安,止可减妾罪一二,何敢言德。妾正有一拜,拜谢公子。”说完,两人隔着帘子,各拜了四拜,方才起来。
冰心小姐就满斟了一杯,叫丫环送到公子席上,请公子坐下。铁公子也斟了一杯,叫丫鬟捧入帘内,回敬冰心小姐。二人坐下,饮不到三巡,冰心小姐就问道:“前日公子到此,不知原为何事?”铁公子道:“我学生到此,原无正事,只因在京中,为家父受屈下狱日,一时愤怒,打入大夬侯养闲堂禁地,救出抢去女子,证明其罪,朝廷将大夬侯幽闭三年,结此一仇。家父恐有他变,故命我游学以避之,不期游到此处,又触怒了这个贼坏知县,他要害我性命,却亏小姐救了,又害我不得,只怕他到要被我害了。我明日就打上堂去,问他一个为民父母,受朝廷大俸大禄,不为民伸冤理屈,反为权门不肖做鹰犬以陷人,先羞辱他一场,教士民耻笑;然后去见抚台,要抚台参他拿问,以泄我胸中之忿。抚台与家父同年,料必允从。”冰心小姐道:“若论县尊设谋害人,也不为亏他。前日拿在公堂之上,公子挦放一番,殊觉损威,也未免怀恨。况且当今势利二字,又为居官小人常态。他见家严被谪,又过学士有入阁之传,故不得不逢迎其子耳。但念他灯窗寒苦,科甲艰难,今一旦参之泄愤,未免亦为快心之过举。况公子初时唐突县公,踪迹近于粗豪;庇护妾身,行事又涉于苟且。彼风尘俗眼,岂知英雄作为,别出寻常?愿公子姑置不与较论,彼久自察知公子与贱妾磨不磷,涅不淄,自应愧悔其妾耳。”铁公子听了,幡然正色道:“我铁中玉一向凭着公心是非,敢作敢为,遂以千秋侠烈自负,不肯让人。今闻小姐高论,始知我铁中玉从前所为,皆血气之勇,非仁义之勇。惟我以血气交人,故人亦以反害加我。回思县公之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