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武备,请以司马从。‘夫子岂不武者欤?即如尚父,位居太师,与周、召夹辅成王,道之德义。周公训子治鲁,曰:“尊贤而亲亲。’尚父训子治齐,曰:”尊贤而尚功。‘夫岂不文者欤?特尚父所遇之主可与用武,夫子所遇之人不可与言武;易地则皆然耳。孙、吴之徒不知圣道,止讲战功,孟氏早已黜之。此武事之攸分也。即如汉之留侯、武侯,国朝之诚意伯,谓非允文允武可乎?学生固不敢以武事而附于文,然亦不敢以斯文宗主而谓不知武也。“圣公等赞叹拜服,道:”先生卓见,可谓贯通文武渊源!领教多矣。“遂请入席。两边说得投机,开怀畅饮。正是:酒当知已千钟少,话若投机万句多。
吕军师问:“当今靖难逊国之事,如逢我夫子,不知何以正之?”圣公道:“春秋聩辄之事,可推而知矣。《诗》云:”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。‘先子云:“人臣元将,将则必诛。’天子之外总谓之臣,故曰:”民无二王。‘懿文为高皇太子,天下皆知为储君也,不享而终;则建文为太孙,民间尚有承重之称,继世以有天下者,非建文而谁?高皇告于庙、谋于公卿而立之,乃万古之常经。即使失德如桀、纣,社稷为重而君为轻,义所当废,亦必出自元老勋臣,廷谋佥议,俾宗枝近派暂为摄政,放太甲于桐则可。况建文登极以来,仁风和洽,德泽汪洋;济济朝臣,皆称吉士。顾以削废诸王之故,而遽称兵犯阙;宫闱之内,后妃、公主皆自焚以殉:古来失国之惨,莫甚于此。谁朝无伯父、叔父、诸昆弟哉?若云’长可以凌幼‘,则是无君之国然矣。而且忠臣义士被夷灭者,至于十族、九族,稽之历代,谋反叛逆者不过三族,亦何罪而至此?中庸之主,犹能褒封胜国尽节之臣。汉高封雍齿、斩丁公,以臣节教天下。王者无私仇,何况并无私仇,徒以不附己而屠戮之,如屠犬羊,必欲教人以叛逆,诚不知当今是何心也!夫天下,高皇之天下也。
燕藩可得而帝,何藩不可以为帝乎?诸忠臣义士,高皇之臣子也。忠节者可杀,何人反不可杀乎?正学先生云:“燕贼反。‘此即我夫子《春秋》之笔也,更有何说之辞!”吕军师竦然起拜,曰:“先生之论,乃今日正人心、明大义,所以维持世道于颠覆之间。允宜载之《春秋》,昭示来兹。”有顷,席散安歇。
明晨,圣公等陪军师谒庙毕,时奎文阁新修,中藏图书万卷,缃轴牙签,琳琅璀璨。军师登览,云:“略献小丑。”因题七律一首,诗曰:汲冢羽陵一阁收,须知压卷是《春秋》。
大王有道方兴鲁,夫子当年几梦周。
广厦虚凉来贺燕,雕梁夭矫有蟠虬。
宫墙千仞谁能到?幸从趋庭得暂游。
圣公等赞道:“题诗者多矣,大作首当压卷。”军师不免自谦几句。又请去看夫子手植古桧。其本柯端直似劲铁,纹理左纽,卷若丝发;上有侧生小楂丫一枝,长不过尺,风霜侵剥,绝无枝叶,色如黝漆,真神物也。遂亦题诗一律,云:尼山植桧昔曾闻,何幸今来见左文!
地脉也知关运会,天心若为护风云。
灵根蟠屈蛟龙合,铁干支撑日月分。
草木偏能沾圣泽,至今名字独超群。
圣公又大加称赞。
各处游览已遍,即请入席。奏起乐来,军师听了一会,欠身道:“某非延陵季子,不能审音。但详其大致,则古乐与今乐相杂也,所以乐器亦如之。鄙人之见,夫子殷人而生于周,所闻者三代以上之乐,故论治天下之道曰:”乐则韶舞‘。又称《关雎》之辞’洋洋盈耳‘,而武王之乐,尚曰’未尽善也‘,何况今时之乐,岂夫子所乐闻者与!故圣庙之乐,似宜用二南、二雅,以存我夫子宗周之志。其乐器亦宜只用周制。后代所造者,皆不可以奏正音也。“圣公之侄孔以恂接着说道:”目今乐舞用八佾何如?“军师曰:”此较之用今乐,其过等尔。“以恂曰:”尊夫子以天子之礼乐,岂其为过耶?“军师应曰:”此似是而非也。季氏舞八佾,夫子黜之为僭,而肯受此非礼乎哉?
成王以姬公叔父而有元勋,赐之礻帝祭,夫子且曰:“我不欲观。‘何况后代之赐耶!且夫子未为天子,岂宜僭天子之礼乐耶?总之,夫子之尊以天爵,而不以人爵。封王、封公,皆人爵也;即封之为帝,亦适足以卑我夫子,而非尊夫子也。夫子道统立极,为万世帝王之师,宜尊为师,则中乎天爵矣。”圣公蘧然曰:“非先生不能有此彻论,我道之幸也!”军师曰:“俟建文复位之后,师当以此奏请。”圣公曰:“建文复位,天子也;即不复位,而年号犹存,亦天子也。朱子《纲目》曰’帝在房州‘,’帝在均州‘。即此知帝固在也。”军师曰:“若然,学生虽固陋,自必执意行之。”即起身辞谢。
曲阜县公于众中趋前揖曰:“小子明日尚有请教。”方经、卓永思等皆劝再留一日,军师不好坚辞,只得住下。原来曲阜为夫子汤沐之邑,其赋税不贡于天家,历来知县也只是孔姓做得,总由圣公推用,不经部选的。那时县公讳以诚,亦是圣公之侄,见吕军师志气轩昂,才识骏越,极其佩服,大备丰筵致请。设座南面,军师固逊,仍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