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水莲,不作路旁草。
莲生得人怜,草枯萎周道。
这番恼了龟子,道:“他把死吓咱么?”于是又痛打了一常弱生对着妈道:“且搓挪着,看他回心罢。在这厢还是几两银子。”妈道:“你是狗护畜生么?他要是舍得死,我也就舍得埋!”这却也心里有了个放他的意儿了。
这余尔陈在家里设处,也做将近就了绪。忽然间那一日,小娟央篦头的王小九寄一字来,尔陈拆开,只见上写着:辱爱妾朱小娟顿首:妾赋材葑菲,分萎风尘,何期缘合三生,允置二室。衾绸夜捧,羞秋月之窥窗;研墨朝供,羡春华之满楮。歌残鸡唱起,呜呜调叶秦箫;枕欹鸭烟消,渺渺梦回楚馆。愿拟罗襦之着体,敢为清形之离人。笑生娇靥,难矜兹遇为奇;痴入回肠,不解此双何乐。奈以慈乌频聒,致令骊驹载歌。声儿咽而不成,指交馆而不释。心逐兰舟欲远,兀兀存身;梦惊莲漏编长,迢迢萦思。可人方别,狂且沓来。睹可憎面目,螺闭自全;逢不情谴诃,虎怒横至。勇奋老拳,鸡肋啄残淫鸨;饱膺毒手,蝉鬓蜕尽灵龟。命何不犹,罗此惨苦。所恃仁人恤涸,义士寻盟。方塘莲菂,得脱污泥;幽壑兰枝,获远荆棘。便当分守小星,向蕙而侍栉;宠辞当夕,仰樛木而避轮。不则楼可,节不可亏;井可沉,身不可辱。一死为期,妾无惜矣。千金市骨,悔何及哉!
纸上泪痕点点。余尔陈也不暇寻势力之人,竟买舟星奔来。正待阊门拢船,见先有一只座船泊岸,问时,却是他社友江公子,在北京省亲回来。余尔陈听了,满心欢喜。道他父亲在朝见居要路,抚按又是同年,可称个最有势力之人。但不知他肯担当这事否?忙写帖去拜他。相见,先问了他老尊起居,然后安慰他行路辛苦。江公子相答了,也问余尔陈的近来景况,因甚在此。余尔陈便搭上道:“此间狭邪朱家,有一小娟,小弟闻他色艺双绝,用银几三百金梳拢。他果然清而不寒,艳而不俗,手足之纤,眉目之美,肢体之柔滑,无一不到奇绝处。”江公子道:“天下有这等美人?”余尔陈道:“这犹自可。他手底兰笔笔生动,口中诗字字清新。也会鼓琴,也会手弹。那紫弦索双陆骨牌,更不须说。”江公子道:“果然是一个尤物了。”余尔陈道:“更有妙处,他性格极温柔,能曲意承顺。若待颐指气使,也不灵变了。”
妍姿绝艺性温柔,自是深闺第一筹。
只恐陈思能赋雏,笔端难尽这风流。
这一铺排,早已动了江公子的火了,遂说道:“既然这等美好,兄怎不娶了他?”余尔陈道:“小弟愿娶,他也愿嫁,有成约了。”江以子道:“果然真么?”余尔陈道:“千真万真。小弟因到家下措置银子,为他赎身,龟子逼他接客,他又不从,备受凌辱。他有字来。”遂即取出书与江公子看。江公子道:“是他的真笔么?”余尔陈道:“怎不是他的真笔?小弟合他相与两个月,笔锋、口气久已熟之。只是龟子可恶的异常,小弟已具了千金,只是不谙事故,恐怕为龟子所欺,还得一个能压伏得他的才妙。”江公子道:“小弟如何?”余尔陈道:“恐不好劳台兄,囗制此龟便是瓮中捉鳖了。”
时座中有一个人,是江公子的表弟萧集生,陪堂惠瞻泉,也笑将起来。江公子道:“兄不必忧虑,小弟为兄作一古押衙。”余尔陈道:“若果然兄肯垂手,小弟情愿将千金就送到兄处,凭台兄主持。”
七十乌狠如内监,烟花寨峻似宫墙。
待凭杖押衙老手,打命就仙客无双。
余尔陈得他承认,遂先去赶到朱家,与小娟通个喜信,道:“银子我已竟足了千金,还央我一个至亲江公子来管,乌龟不怕不依从了。你且耐心,只在一二日间停妥。”小娟遂不留他。乌龟也晓得他定要来娶小娟,也故意不兜揽他,待他央了人来说,可以搭架子掯勒。余尔陈即刻叫下一只大酒船来桌酒,请江公子、萧集生、惠瞻泉陪。还唤两个名妓游虎丘。大小管家都有酒厚赠。次早,余尔陈将千金央萧集生作眼目,送与江公子道:“脱有不敷的时候,小弟补上。”江公子掀髯道:“以小弟之力,自然容易集事,料那龟子也断不敢求多。兄移舟石灰桥畔,到晚间弟自然护送如夫人至舟。”余尔陈道:“如此,小弟自然厚报兄德。”江公子道:“小弟原是爱怜佳人才子,出心愿为之作合,岂图报哉!罢柯制的Γ咚滔粝粢姿琛?
绕柱不号秦政魄,徒倾燕国笑荆轲。
还拿了二十两银子,与了江公子的心腹管家极会作威福的人,许他事成了再加倍酬谢。惠瞻泉、萧集生前有折席,如今折程,要他做帮衬。集生不收,瞻泉自笑纳了。他自己的船移在石灰桥边专待。
这边江公子,差上两个管家去叫乌龟。乌龟一到,这江公子大发雷霆之怒,道:“你这奴才,怎么哄骗余相公,赚他千金,又骗他五百多的聘金,还不与他女儿吗?”乌龟道:“小人怎敢?余相公为梳栊小人女儿,曾费过四十两。及至后来,要小人的女儿,小人这女儿,为教他吹弹写字学画,费勾数百金,都是五分钱还债,日增月添的。还有一家口嘴,都靠着他养活,实实舍不得,所以不肯嫁人。余相公说把五百两要小人女儿,小人道就是一千两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