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出问是谁。长孙陈道:“失路之人,求借一宿,幸勿见拒。”老妪道:“我们没男人在家,不便留宿。”长孙陈指着胜哥道:“念我父子俱在难中,望乞方便。”老妪道:“这等说,待我去禀复老安人则个。”言毕,回身入内。少顷,出来说道:“老安人闻说你是落难的,又带幼儿在此,甚是怜悯。叫我请你进去,面问备细,可留便留。”
长孙陈遂牵马与胜哥步入庄门。见里面堂上点起灯火,庭前两株大树。长孙陈系马树下,与胜哥同上堂。早见屏后走出个中年妇人来。老妪道:“老安人来了。”长孙陈连忙施礼,叫胜哥也作了揖。老安人道:“客官何处人,因何到此”长孙陈扯谎道:“小可姓孙,是房州人。因许下云台山三元大帝香愿,同荆妻与小儿去进香。不想路遇贼兵,荆妻投井而死,仆从奔散,只逃得愚父子性命。”老安人道:“如此真可伤了。敢问客官何业”长孙陈道:“是读书。因累举不第,正要乘进香之便,往阆州投奔亲戚。谁料运蹇,又遭此难。”老安人道:“原来是位秀士,失敬了。”便叫老妪看晚饭。
长孙陈谢道:“借宿已不当,怎好又相扰”因问:“贵庄高姓老安人有令郎否”老安人道:“先夫姓甘,去世五载。老身季氏,不幸无儿,只生一女。家中只有一老苍头,一老妪,并一小厮。今苍头往城中纳粮未回,更没男人在家,故不敢轻留外客。适因老妪说客官是落难人,又带幼子在此,所以不忍峻拒。”正说间,小厮捧出酒肴,排列桌上。老安人叫客官请便,自进去了。
长孙陈此时又饥又渴,斟酒便饮。胜哥只坐在旁边吞声饮泣。长孙陈拍着他背道:“我儿,你休苦坏了身子,还勉强吃些东西。”胜哥只是掩泪,杯箸也不动。长孙陈不觉心酸,连自己晚饭也吃不下。便起身把被褥安放在堂侧榻上,讨些汤水,净了手脚,又讨些草料,喂了马,携着胜哥同睡。
胜哥那里睡得着,一夜眼泪不干。长孙陈又因连日困苦,沉沉睡去。次早醒来,看胜哥,见他浑身发热,口叫心疼,不能行动,一时惊慌无措。甘母闻知,叫老妪出来说道:“客官,令郎有病,且宽心住此,将息好了去,不必着忙。”长孙陈感激称谢,又坐在榻前,抚摩着胜哥,带哭的说道:“你母亲只为要留你这点骨血,故自拚一命,我心如割。你今若有些长短,连我也不能活了。”口中说着,眼中泪如雨下。却早感动了里面一个人。
你道是谁就是甘母的女儿。此女小字秀娥,年方二八,甚有姿色,亦颇知书。因算命的说他婚姻在远不在近,当为贵人之妻,故凡村中富户来求婚,甘母都不允,立意要他嫁个读书人。
秀娥亦雅重文墨,昨夜听说借宿的是个秀士,偶从屏后偷觑,也是天缘合凑,一见了长孙陈相貌轩昂,又闻他新断弦,心里竟有几分看中意。今早又来窃窥,正听得他对胜哥说的话,因想他伉俪之情如此真笃,料非薄幸者,便一发有意了。只不好自对母亲说,乃私白老妪,微露其意。
老妪即以此意告知主母,又撺掇道:“这正合着算命的言语了。那客官是远来的,又是秀士,必然发达。小姐有心要嫁他,真是天缘前定。”甘母本是极爱秀娥,百依百顺的,听了这话,便道:“难得他中意,我只恐他不肯为人继室。他若肯,依他便了。但我只一女,必须入赘,不知那人可肯入赘在此”
正待使老妪去问他,恰好老苍头纳粮回来,见了长孙陈,便问:“此位何人?”老妪对他说知备细。苍头对长孙陈道:“昨李节度有宪牌行到各州县,挨查奸细。过往客商,要路引查验。客官若有路引,方好相留。如无路引,不但人家住不得,连客店也去不得。”长孙陈道:“我出门时,只道路上太平,不曾讨得路引,怎么处”苍头道:“宪牌上原说,在路客商若未取原籍路引者,许赴所在官司禀明查给。客官可就在敝县讨了路引罢。”长孙陈道:“说得是。”口虽答应,心愈忧疑。正是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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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晚间,胜哥病势稍宽,长孙陈私语他道:“我正望你病好了,速速登程,那知又要起路引来。叫我何处去讨?”胜哥道:“爹爹何不捏个鬼名,到县中去讨。”长孙陈道:“这里西乡与我那武安县接壤,县中耳目众多,倘识破我是失守的官员,不是耍处。”
父子切切私语,不防老苍头在壁后听到了,次早入内,说与甘母知道。甘母吃了一惊,看着女儿道:“那人来历如此,怎生发付他”秀娥沉吟半晌,道:“他若有了路引,或去或住,都不妨了。只是他要在我县中讨路引却难,我们要讨个路引与他倒不难。”甘母道:“如何不难”秀娥道:“堂兄甘泉现做本县押衙,知县最信任他。他又极肯听母亲言语的。今只在他身上要讨个路引,有何难处”甘母道:“我倒忘了。”便叫苍头速往县中请侄儿甘泉来。一面亲自到堂前,对长孙陈说道:“官人休要相瞒,我昨夜听得你自说是失守官员。你果是何人实对我说,我倒有个商量。”长孙陈惊愕了一回,料瞒不过,只得细诉实情。甘母将适间和女儿商量的话说了,长孙陈感谢不尽。
至午后,甘泉骑马,同苍头到庄.下马登堂,未及与长孙陈相见,甘母即请甘泉入内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