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张园、吃大菜、看夜戏、有多少客人同他吃酒、有多少客人在他家耍钱、娘姨怎样?大姐哪样?再者没的说时,某处、某姐儿吃几碗饭、放几个屁、再混帐些时,某姐儿今天留着某客人歇夜,干了多回的事。捕风捉影,无非是诲淫之意。就是那般女伶,也是他们的数据,岂知弄出事体来了。”扁人道:“这个算什么行业,若是专一开通风气,记载朝野的得失,主张世界的是非,这是报馆。至于这种专记淫昏龌龊的事情、颠倒荒唐的风说,也算一张报纸吗?编辑的人也算主笔吗?”茂承道:“远许,哪里配得上无上尊贵的职业嗄!”(骂煞、骂煞,寄语主持小报诸公,休疑骂你,须知骂的不是小报呀!另外有种不知什么东西。)
且说当初桂芳到了上海,搭了凤仙的班。第一天唱的《洪羊洞》,那天天刊的纸儿上大赞大赞,还有自命为名士的、才子的,今天做一首诗,明天填一解词。原来桂芳也懂得点点的,不过够不上小峰、月峰的精诣罢了,千不该万不该,那天有个写着“魏武后裔”的,又注上一行小字,始祖是子建,太祖之第三子支派,所以老三房传派,与别派文字不同。(笑煞、笑煞。洋场才子、租界诗人,是有此种笑话,虽然此公还知道老三房是极博者也,不愧为词坛牛耳。)这魏武后裔做的三首绝诗,桂芳忽然高兴起来,依着韵,也做了三首。送到那里去刊在纸上,桂芳的诗其实不兴的。记得末一首押着一个来去的“来”字。弄来弄去押不到这个字,于是马马虎虎的做出两句笑话来了。我念给你听。他说:
支使他人白相去,
好教你老暗中来。
扁人听了,拍手大笑。恰好正呼着一口鸦片烟,直呛得死去活来道:“这种也算诗句的吗?”茂承道:“我也说不好,岂知那许多名士,一看见了这两句诗,直惊服非常,大有杜工部的气派,老练精工,元出其右。只看『他人』、『你老』,对仗何等自然。『白相』、『暗中』,又何等灵巧,『白』亮也。『暗』黑也。『相』可以当旁边的意思解,犹如相助相帮。对那个『中』字,何等稳当,于是轰轰地传遍了一个上海城。说凤仙女伶寒桂芳,是个词场老手,诗界名家。便有许多名士,天天相访。那个魏武后裔,愈加亲热,一阵的鬼迷,吃他骗了几百洋钱去。”扁人笑道:“不但洋钱,还有一只活元宝也骗去了。”茂承笑道:“骗是骗不到的,不过借来瞧了一瞧,不要别的,一瞧着这么张牙舞爪,气吞江海的威风,(噱极)那种鼻涕似的魏武后裔,唬的面皮都黄了,脚都软了(大噱,大噱)然而我想终竟不是好事情,苦劝了一回,等到五个月合同期满,就离了上海,苏州去过了年。
“今年二月仍来这里,恰好偷粪老鼠刘三,要把第一台盘去了,到上海去开咏霓女戏园。于是就盘来接开着实赚钱。我凭空的桂芳肯嫁我一个穷精,如今吃着不愁,逍遥自在。他天天给我一吊钱做零钱使,诸事不管。要吃什么、穿什么,只消张张口,马上有了。这还不算有兴的事,倒是那些官商,都抬敬我,以为够得上做桂芳的情夫,一定是个大帽子,富贵双全的福人。张三和我拜把子,李四和我拜弟兄,他们既说我是大帽子,我便说某中堂是我娘舅,某军机是我亲家,尚书侍郎随便阿哥阿弟说去就是。他们说我富的,我便说有五百万不动产在家里。譬如:有人问我当铺有什么?我便回他十多个。问我轮船有什么?便说三五个。问我田有多少?屋有多少?我便说谁耐烦去查呢?横竖管帐的人,有两桌子吃饭呢。他们说我是贵的,我便说候补道,他说可惜戴不得红顶子,我便说还有二品衔哩,问我为什么不到省,我便说省分太远,过几时是要去了。我这等乱吹,人人相信。是真不信的人,端的死绝了,半个也没有。
“老实对你说罢!我现在恰正发起一件事业,只说要开办一仁实银行,自己拿出一百万银子做东钱。再招一百万股分,二百万银子开场,如今一二十万吃我招来了,我便说招着七八十万招着了。不过还短一点点了,就可以开办了,你是知细的,要我拿一百洋钱出来,也是做不到的。哪里来一百万银子嗄?”扁人道:“不是我说你,你如今既然靠了桂芳,很可以过快乐日子。何苦还要做这冒险事体呢?”茂承跑到房门口瞧了一瞧,不见桂芳的影儿。乃叹了一口气道:“咳,老弟!我和你说句知心的话,桂芳的情分不比前儿了。她也瞧透了我的底细了,如今很有几个同她要好。只有个黄观察我知道的,就在这儿三号房间住。其余却不知道,横竖别个也不用说了。”
“这个黄观察,有决计娶她做妾之意,她所以迟迟不决者,为因黄观察的正夫人非凡之利害。何奈刚刚碰着,恰好黄观察的正夫人病在旦夕,前天有电报到来,黄观察便回江西去了。顶到来时,我就要让位了。她说虽是说的很好听,叫不要气苦,她嫁了黄观察之后,终不抛弃我的。一点吃着,她仍供给我。咳,你想呢?别说现今说得好听,终竟靠不住的了。即使靠得住,我真真一个钱不值的人了,所以我急于要弄个事情。趁这当儿,她没曾嫁去,我便运动得来,到那间她开明见亮的嫁了黄观察,别人还信得过我吗?”扁人大为扫兴,(干卿底事)踌躇半晌道:“据我算来桂芳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