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兴旺和衰颓的现象,大老官却摸不着兴旺和衰颓的原理哩!教诉你吧,英租界上就有我们这一般诸姑姊妹的吸引力,把商务吸引着的缘故呀!---这就是我们家能力。
  若说还有一层,就是“讼师”。我们中国算是最坏的人才。倘使人家养了一个男子,一个女子。女子做婊子,男子做讼师,那是不得了哩!说:不知道他家的祖父三代,做了怎样的罪犯弥天,生出这种千人唾、万人骂(说讼师)的逆种;千人骑、万人压(说婊子)的贱种,辱没煞人。不知在外国,却是最高等的人格,要算这两种人格呢。讼的可贵,请慢慢的瞧着,将来有呢!那谢寓心坎里辘辘似的盘算:我们这行业须改良改良,才是正经。老三这种举止行为,却是断乎不作兴的。
  这当儿,只见老三走来说道:“先生,通商厨房,叫个菜送来来浪哉。添个四只荤盆,也摆好来浪哉。马上侯格花貂、野炖热来浪哉。专等耐去筛一杯酒哉。”谢寓刚好一口鸦片烟,抽得十分精采的当儿,老三跑来打岔,却有些不自然。满心还要连几口呢。因此说道:“老三,你也是老把势了。方才那些话儿,是不作兴的。至于林大少,不曾亏了你呀!何苦扎他篾子呢?”老三顿了一顿道:“格……格姓林格,真……虚有其表格。再勿同俚拆开,倪要死哉。来勿得哉。”谢寓大诧道:“什么说?直是要死的了?并且你这两句话合不着龙门的话儿呀!”老三道:“故歇呒拨工夫来浪,倪停歇歇落空子,细细能格,搭耐说末哉,搭耐说子末,耐野要答倪难过煞得来。真真话巴戏得来,有啥该号能格,小伙子格,上海滩浪要第二个,只怕寻勿出个哉!”谢寓恰又抽了一口烟,便答道:“那末仙人不敢识丸散了。”说着便站起来,同着老三一起大房间来,筛了两杯酒。幼竹、梅生坐上去喝酒,一路调笑着……
  喝不到三、五杯酒,马扁人到来。幼竹、梅生忽又想起了正经公事,忙把扁人的动止,细细一揣详,果然大有慌促之像。幼竹的心一荡,不觉手里的一只杯子,一脱手“滴溜溜”的从身上直滚到楼板上,沾了一身的酒。幸而那杯子是白银造成的,假如瓷的,只怕合地球六十五国,每一国都可以瓜分一块了。(语语警心惕目)扁人勉强笑道:“怎地这么不小心?”梅生直跳起来道:“『上江』有电报来?『上江』有电报来?”扁人顿时面如土色。要知商界上出了一个大蟊贼,搅出一段大风波,怪怪奇奇,非非入想,令人听了,喜一回,怒一回;歌一回,哭一回。这个马扁人指着说:谁机灵点的呢,早早明白哩;忠厚点的,商界上不大熟悉的。只消看到第二集、第一回豁然贯通了。



第九回 林幼竹欢场觅协理 马扁人异地遇良朋


  前集说到崇茂钱庄的跑街朱梅生,康大钱庄上的副挡林幼竹,为因得着一个极坏的消息:说是仁实公司的上江支店坏了事了。这不是儿戏的事,所以急急的来到公和里谢寓那里,探探协理马扁人的消息。岂知这两位星宿(星宿奇谈,不知是何星宿?吾谓马扁人却是个扫帚星。绝妙譬喻。)是个色鬼(原来是鬼,那末对了)本底子,和谢寓的打底大姐,诨名儿叫做金银嵌老三的,有点儿鬼串九莲灯。幼竹的表面比着梅生漂亮,因此搭上了。岂知精神上是腐败得一塌糊涂,比第一专制政府还要不堪。(此岂小说家言哉:壮士无聊,寄话言于小说,其志可嘉,其遇大可悲矣!)于是夫奋然变法,决意维新,要在姘界上建独立旗、撞自由钟、起革命军,(妙,妙!)放一道五色缤纷的大异彩。(妙,妙!)因此当着幼竹之面,和梅生鬼混,弄得个梅生爷娘都不识得了,(奇语)自己的老婆还怨帐膀子吊不成功哩。(奇喻)你想自己身上的要紧公事,怕不忘得个无影无踪呢。及至喝了三五杯酒,仁实公司的协理马扁人到来,还算有经纬,忽然把那要紧公事,从东洋大海之中捞了回来。观察观察马扁人的容状,果然大有慌促。
  列位须知马扁人原没有慌促的样儿,只为被朱梅生心直口快连嚷了两遍:“上江有电报来,上江有电报来!”因此慌促起来。这件事儿头绪繁多,机诈百出,就这么样写下去,到底弄不出头绪来,并且马扁人也非这件事儿里头的第一位主人翁,却在第三、第四之间了。这须得从头里的原因上说起才有味儿。诸君静听,听我道来:(以上一来,颇有劲力。)
  却说这马扁人究竟那儿人氏,却没人知道。譬如对张三说我是广东人,一回儿同李四说又是河南人了,对赵五说是江西人,和王六说又是湖北人了,真所谓东西南北之人也。到底那儿人虽没底细,然而却是个穷汉。是除了上海人之外,大家知道的。并且他的名儿姓儿原不叫做马扁人,如今到了上海才改过来的。他改的名儿姓儿,这是这马扁人三个字吗?其实不是,并不叫做马扁人,这是做书的大才代他取的。做书的代取的名儿姓儿,只好在这书里用。假如别人也叫他是马扁人,做书的要闹的,只许在书上说的。
  就说马扁人,那一天在离着这儿八百余里的一个通商码头上闲住。端的穷极了,没有法儿好想,只得身上脱下一件衬衣来,当了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