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 看看已饿过了三天,德宗早朝时候,见左右大臣,个个面黄肌瘦,喉音低哑,目光无神。德宗不觉流下眼泪来,说道:“朕躬不德,自取灭亡!卿等何罪,却受此困顿?为今之计,卿等宜自保身家,速将朕绑送与敌人,开城出降;既免饥饿,且保富贵。”德宗说到这里,不觉呜咽起来。那文武官员,齐拜倒在地,流泪奏道:“臣等愿尽死力,为陛下效忠。”浑瑊令军士每夜缒出城去,觑敌人静睡时候,便在城根下采掘草根,剥取树皮,运进城中来,寻食充饥。每日又泣劝将士,晓以大义。因此兵士们虽饥寒交迫,却毫无变志。但兵士们每日吃一顿树皮草根,只能苟延残喘,却如何能抵敌贼寇?一班饥饿兵士,天天爬在城墙上守城,眼见得天天倒毙。
  正在危急的时候,忽见城外推来四座云梯,高宽数丈,下有巨轮,每梯可立兵士五百人,箭如飞蝗,向四面城中攻来。
  敌人据高临下,城中兵士,一无遮拦,早见一排一排兵士中箭倒地而死的,累累皆是。看看那云梯,愈追愈近,矢石如雨,城中守兵,愈死愈多,一片嚎哭之声,惨不忍听。浑瑊在城上督战,身中数创。起初几日,他还裹创力战。后来看看实在支持不住了,便去奏知皇帝。德宗听说城亡已在旦夕,亦无法可施,只是呜咽流涕。侍从诸臣,俱各面面相觑,束手无法。德宗挨到夜静更深,便沐浴更衣,当庭设下香案;王贵妃,在一旁伺候,德宗含泪拜祷天地,又遥拜宗庙社稷,声声哀求,保住唐朝天下。
  次日,浑瑊又入宫来,说:“兵士死亡殆尽,宜再募死士。
  ”德宗便在御案上,取下无名告身千余通,交给浑瑊,连案上的御笔,也授与浑瑊。嘱浑瑊自去填发,只求有忠勇将士,却不惜功名重赏,如一时填写不及,只将御笔写功绩在将士身上,朕无不照办。浑瑊接过御笔来,哭道:“万一围城被贼兵攻破,臣决以一死报答陛下!陛下一身关系宗社,须速筹良策。”德宗听了,也不觉凄然,起身握住浑瑊的手,说道:“朕不忘将军今日之功。”说着,亲自送浑瑊走出宫门。这时守宫卫士,都上城御敌;那班太监,也各自逃命去,任德宗皇帝独往独来,在宫门口出入,也无一个侍卫,景象十分凄凉。他君臣二人,正走到宫门口;忽听得外面一声响亮,好似城墙坍塌一般。德宗和浑瑊,顿时变了脸色。浑瑊急急辞别出宫,飞马赶到城下,看城墙依然完好;只见城外烟焰薰天,并有一股臭气,扑鼻难闻。浑瑊十分诧异,急急上城嘹望;只见城外敌兵纷纷逃散,后面敌人营中,火光烛天,哭声震地。
  原来朔方节度使李怀光,接了德宗的密旨,便带领大兵,星夜赶来。看看将近奉天地方,李怀光登山一望,只见敌兵声势甚大,漫山遍野地立着营头。知道只可智取,不可力敌,便悄悄地把人马驻扎在深山密林的地方,偃旗息鼓。那朱泚一味攻打奉天城池,却不把后路放在心里。不料李怀光令数万兵士,日夜工作,从地下掘成极长的隧道,直通到朱泚中军帐下。这地道的工程,足足做了半个月光阴,这地道甚是宽阔,在地道中满塞着硫磺火药。这一天,朱泚亲自督阵,正奋力攻城的时候,忽听得自己营地上震天价一声响亮,地道中火药爆发,那数千兵士的尸身,直轰向半天里去。朱泚的心中万分慌张,急挥兵退去,正寻路逃时,那李怀光率领大兵,掩杀过来。朱泚如何抵敌得住,急急带了数百残兵,落荒而走。幸得逃了性命,便遁回长安城去。
  奉天城解了围,德宗心中万分快乐。那李怀光打退了贼兵,急欲进城回圣天子安。谁知怀光才走到城门口,便有中使赍着圣旨,到城外来,拦住李怀光马头,传谕李将军,不必入城,速引本部军马,收复长安去。怀光听了,不觉心中懊恨道:“我远来勤王,却咫尺不得见天子颜色;这全是奸臣卢杞,从中搬弄是非。”李怀光的话,却说得不错。原来卢杞、白志贞、赵赞一班奸臣,见城围已解,自命有保驾之功。忽听人传说李怀光带领大兵,有入清君侧的意思。卢杞便心生一计,急进宫去奏上德宗道:“如今朱泚贼退守长安,必无守志;李怀光千里来援,锐气正盛,何不令他追踪,急攻长安,乘胜平贼?”
  德宗十分听信卢杞的话,便打发中使传旨,至怀光军中,阻住人马。怀光奉了圣旨,没奈何领着本部人马,转至咸阳。接着,李晟也带了兵马,前来勤王,军至东渭桥,便上表奏闻。也是卢杞劝德宗下逾,阻住李晟兵马,也不许李晟进宫朝见,令与李怀光同攻长安。李晟到了咸阳,遇见怀光,两人说起卢杞专权,阻塞贤路,便一同具名上表,指斥卢杞、白志贞、赵赞三人。德宗正信任卢杞一班奸臣,见怀光的奏本,也不忍心革去他的功名。李怀光见皇帝不听他的话,心中大愤,便与李晟接连上了十道奏本,务欲革斥卢杞一班人。他一面把军扎驻队的咸阳城外,拥兵不进,声称:“如天子不准他的奏,便要回师直攻奉天;先清君侧,再除逆贼。”接着那随从护驾的一班臣子,也人人在德宗跟前,指斥卢杞罪恶。今天也说,明天也说,说得德宗皇帝的心也动了,便下谕贬卢杞为新州司马,降白志贞恩州司马,赵赞为播州司马。一面下谕安慰李怀光、李晟一班将帅。怀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