部下兵士捉住,送至京师。德宗便召朱泚入朝,出示朱滔的书信。朱泚看了,十分惶恐,叩头请死。德宗却也明理,知道他兄弟远隔,不能同谋,但如今已把朱泚召来,为防他日朱滔再来诱惑起见,便把朱泚留住在京中,赐他府第,给他俸禄,也可以算得皇恩浩大了。如今乱兵攻入京城,一时六军无主,姚令言倡议拥戴朱泚为主帅。那泾原兵士,原都是朱泚的旧部,便人人欢喜。
姚令信便亲领乱军,往朱泚府第中迎接去。那朱泚一再谦让,乱兵围立朱泚府门外,不肯散去。直延挨到夜半,姚令言劝朱泚当以社稷为重,出维大局,朱泚才答应下来。那五千名乱兵,便各各手中执着火炬,前呼后拥,把朱泚送入宫去。朱泚夜半升坐含元殿,传谕兵士,不得妄动。次日,朱泚又迁居北华殿,当即发下榜文来道:“泾原将士,远来赴难,不习朝章,驰入宫阙,以致惊动乘舆,西出巡幸。现由太尉权总六军,一应神策等军士,及文武百官,凡有禄食者,悉诣行在。不能往者,即诣本司。若出三日检勘,彼此无名者,杀无赦!”
可笑当时满京城的文武官员,大半还睡在鼓中,以为皇帝尚在宫中;一如今见了朱泚的榜文,才知道德宗已经西出。那卢丞相和新任同平章事关播,便也在深夜时,爬出中书省的后垣,和他亲随互换穿了衣帽,混出城去。同时有神策军使白志贞,京兆尹王翃,御史大夫于颀,中丞刘从一,户部侍郎赵赞,翰林学士陆贽、吴通微一班大臣,亦陆续赶赴行在,直赶到咸阳地方,始与车驾相遇。德宗传谕,车驾转赴奉天。那奉天太守听得万岁驾到,不知是何因由,顿时惊慌起来,欲逃至山谷中躲避。主簿苏弁,在一旁劝道:“天子西来,理当出郭迎接;若一逃避,反召罪戾。”那太守便勉强把心神镇定了,出城去把天子车驾迎接进城来。各路将帅,打听得万岁爷驻跸奉天,便纷纷前来朝见。最后左金吾大将军浑瑊,从东京赶来,奏称朱据京师作乱。德宗听了大惊,说朱泚原是忠义之臣,如何作此大逆之事,当时卢杞在侧,也极口称朱泚忠贞,臣请以百口保之。德宗也听信卢丞相之言,一面令浑瑊为行在都虞侯,兼京畿渭北节度使,下诏征诸道兵入援;一面又写诏与朱泚,命他早平大难,迎还乘舆。
诏书写成,独缺了一颗御玺,不能发出去。德宗到此时,才想起当时仓促出宫,不曾把御玺带得,如今诏书上缺了玺文,不能发下去。德宗心里万分焦急,回得宫中,只是长吁短叹。
这时王贵妃,随侍在左右,见万岁爷神色忧郁,便问:“今日朝中何事劳万爷忧虑?”德宗便把去了御玺的话说出来。那王贵妃听了,却不慌不忙地从绣枕下拿出一颗玉玺来。德宗看时,果然是平日常用的那颗御印。忙问:“爱卿从何处得来?”王贵妃奏称:“原是臣妾见万岁爷仓皇出宫,把这玉玺遗留在案上,贱妾知此物是天子的信宝,不可遗失,便在慌张的时候,拿来系在里衣带上。如今藏在枕下多日,不是万岁说起,几乎也忘去了。”把个德宗欢喜得拉住王贵妃的手,只是唤爱卿。
从此德宗虽在行在,也天天宠幸王贵妃,几无虚夕,这且慢表。
如今再说那朱泚,好好的一位忠义大臣,如何忽然变了心,反叛起来,这罪魁祸首,还在姚令言和光禄卿源休二人。那光禄卿源林曾奉命出使回纥,原也替朝廷受过一番辛劳,回朝以来,不得重赏,心中颇怀怨望,如今见朱泚总管六军,便夤夜去见姚令言,说以叛逆之事。那姚令言起初听了十分惊慌。源休说道:“将军此次率领泾原将士来京,便尔作乱,使乘舆西巡,此灭族之罪,将军虽欲不反,他日天子回銮,其有何道以自全?”一句话却把个姚令言问住了,忙起身把源休邀至密室中,长揖请教。源休便道:“如今六宫无主,朱泚手握重兵,千载难得之机;我有一计可以逼住朱泚,使他不得不反。若能成事,再设法除此傀儡;若事不成,将军便杀朱泚自首,罪魁祸首在朱泚,而不在将军,将军何乐而不为?”姚令言听了,忙促膝附耳问大夫有何妙计,逼反朱泚。源休便笑说道:“将军岂忘当年太祖在晋阳宫故事乎?”姚令言听了恍然大悟。
第二天姚令言便假北华殿大排筵宴,请大元帅朱泚入席饮酒。当时陪席的有光禄卿源休,检校司空李忠臣,太仆卿张光晟,王部侍郎蒋镇,员外郎彭偃,太常卿敬釭。这一班原是势力之徒,如今见朱泚得了时,便大家在饮酒之间,百般奉承着,你劝一杯,我敬一盏。你称他为圣贤;我称他为豪杰。几乎把个朱泚,捧上天去。这朱泚初任大事,原也十分谨慎,如今他在宫中一住下,坐着万岁爷的龙椅,睡着万岁爷的龙床,出入有一班禁军拱卫着,起坐有一班宫女太监伺候着,他心中十分快乐。那帝王之念,便油然而起。只以一向忠顺,又碍着众人的脸面不好意思做出反叛的事体来。如今一班大臣劝他饮酒,你递一杯,我送一盏,已有七八分醉意。耳中只听得不断的颂扬说话,有的说大元帅是万家生佛,也有的说大元帅是天生救星,捧得这朱泚心痒痒的,甚是有趣。接着一阵阵的笙歌,送入耳来;一队队的舞姬,走近身来;朱泚在泾原军中的时候,便传闻得唐宫中轻歌妙舞,十分艳美。自来英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