翩跹。但虢国夫人看了总是低颈悉眉的。玄宗皇帝是一个多情天子,见虢国夫人这可怜的样儿,便命停止歌舞。
待乐队退去,玄宗又命看酒,便亲自执着壶儿,去在虢国夫人面前斟满了一杯酒,双手捧着送到唇边去,低声柔气地说道:“阿姨快饮此一杯解解闷儿吧!”虢国夫人仗着自己美貌,平日很是骄傲,轻易不肯和人说笑的。如今见万岁爷如此低声下气地伺候气色,便也撑不住盈盈一笑,从皇帝手中接过酒来,谢过恩,饮下酒去。
玄宗这时贴近美人,香泽微闻,秀色饱餐,神魂儿飘飘荡荡,早已把持不定了。趁她一笑的时候,便伸手过去,隔着前袖儿,把虢国夫人的纤指握定。虢国夫人吃了一惊,急夺手看时,见那室中静悄悄的去得一个人也没有了。那杨贵妃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席走去的。虢国夫人也觉心头小鹿儿乱跳,急欲离席辞退。那玄宗皇帝如何肯舍,只把她的尖儿握得紧紧的,两道眼光注定在她粉腮儿上,露出可怜的神色来。虢国夫人的两面粉腮儿上,也跟着飞上两朵红云,那粉脖子不觉慢慢地低垂下去。静悄悄的半晌,那守在窗外的宫女,只听得万岁爷低低的一声一声地唤着美人儿。又说:“这快乐光阴,朕与美人共之!”又半响,听得虢国夫人低低的笑声,一会儿又弹着筝,这筝声却是柔和快乐。筝声住处,接着又是娇脆的歌声,万岁爷连声称妙。停了一会儿,传谕出来,叫另备酒筵,设在望春宫月楼儿上,万岁爷与虢国夫人对酌。
起初,杨贵妃避出屋来,原指望万岁爷和玉筝妹子调笑一阵,便退出宫来。不料传谕出来,两人还要对饮细酌。她知道妹子已勾搭上了万岁爷,将来自己免不了要失却恩宠,心中一阵妒恨,她也不去辞别万岁爷,也不招呼嫔妃们径自坐着凤辇,永清、念奴两个婢子伴着,冷清清地回长安宫院去。那玄宗这时和虢国夫人杯酒传情,欢爱正浓的时候,谁也不敢进去通报。
月楼上这一席酒,直饮到黄昏人静。虢国夫人说着,笑着,唱着,饮着,把往日人前一副矜持的态度,完全丢去了,只媚着万岁一人。这风流天子,早已被她引得骨醉心迷。直到后来,虢国夫人也饮得醉眼矇眬,柳腰倾侧,玄宗扶住她腰肢,同入鸳帐,成就了好事。
一夜颠倒,直至次朝日午,才矇眬醒来。行宫寝殿,原靠着浴恩汉池,池中满蓄鸳鸯。这时,众宫女几次到寝宫窗外来伺候,见万岁爷与虢国夫人香梦未醒,便大家伏在池边栏杆上,争看雌雄二鸳鸯水中相戏。玄宗醒来,把虢国夫人拥有怀中,揭起帐门来,笑对宫娥道:“尔等爱水中鸂鶒,争如我被底鸳鸯!”众宫女齐呼万岁,把个虢夫人羞得直向玄宗怀里倒躲。
宫女上来服侍梳洗,高力士进来请驾回宫。玄宗和虢国夫人一夜恩情,如何舍得,便要带她进宫去。虢国夫人再三辞谢说:“薄命人生性孤僻,享不得宫中富贵,愿留此不断之恩,为后日相见之地!且宫中有俺姊姊在着,亦不便相处。”玄宗再三相邀,虢国夫人只是不从。玄宗也不忍相强,只赏她脂粉金珠无数,又赏她御苑名马一匹,许她乘马入宫。两人在行宫中依依分别了。
玄宗自回长安宫中,因心中记念着虢国夫人,见了杨贵妃,便觉冷冷的。那杨贵妃因万岁爷分宠在妹子身上,心中又妒又恨,见万岁爷回宫来,也便冷冷的。合宫的妃嫔太监,见万岁神情冷冷的,大家也都冷冷的。长生殿中,平日总是笙歌欢笑不断的,如今皇帝与妃子反目,殿中便冷冷清清的,那宫女和太监们来来去去,也不敢高声说笑,背地里唧唧哝哝的,只是在那里谈论万岁爷和虢国夫人的事。独把个高力士弄得摸不着头路,他一个人在殿头坐着,自言自语地道:“前日万岁爷同杨娘娘游幸曲江,欢天喜地,不想次日忽然杨娘娘先自回宫,万岁爷昨日才回。看去,万岁爷和娘娘都有了烦恼,不知何故?
”
他一个人正叽咕着,见永清姐远远地走来,他便上去问道:“永清姐来得正好!我问你,万岁爷这几天为何不到杨娘娘宫中去?”那永清丫头答道:“唉!公公,你还不知么俺娘娘正和万岁爷两下里闹翻了!”高力士十分诧异道:“为什么闹翻了?”那永清丫头一笑道:“只为的并头莲儿旁,又开了一枝花儿呢!”高力士问:“是哪一枝呢?”永青道:“说起来,此事也是俺娘娘自己惹下的。只因俺娘娘平日常在万岁爷跟前夸说虢国夫人的美貌,那日在望春宫中,故意叫万岁爷召虢国夫人侍宴,不料两下里鸳鸯牒上,已是注定了姻缘,三杯酒之后已结上了同心罗带!”高力士道:“这事已过去了,如今万岁爷为什么又着恼呢?”永青道:“只因万岁爷回得宫来,时时想念虢国夫人,叫俺娘娘去召虢国夫人进宫来,娘娘不曾依得,万岁爷好生不快,今日竟不进西宫去了!娘娘在那里只是哭呢。”高力士说道:“这件事俺娘娘也未免小器儿了!须知道连枝同气情非等闲,怎为这一点了难看破呢!”永清正要说话,忽听里面传永清姐,便急急走去。那高力士见左右无人,便独自叹道:“俺娘娘近日性情未免忒煞骄纵了些!那一日酒醉,却无缘无故打得老奴皮开肉绽,至今伤势未痊。如今娘娘一般也有失宠的时候?待俺在万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