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事,杨国忠在外边赌输了钱,急急赶回家来;找他妹妹玉筝要钱去翻本。谁知一走进内室,他姊妹们各在房中,午睡未醒;国忠蹑手蹑脚地溜进他二妹妹房中去,一眼见杨玉筝上身只遮着一方猩红抹胸,露出雪也似的肩颈。两弯玉臂,一伸一屈,横搁在凉席上。下身系一条葱绿色散脚的罗裤,两弯瘦棱棱的小脚儿,高搁在床沿上,套着紫色弓鞋。腰间系一条褪红色汗巾,巾上满绣着鸳鸯。看她柳腰一搦,杏靥半贴,矇眬睡眼,香梦正在酣呢。杨国忠眼中看着这样的美色,接着又是一阵阵兰麝幽香,送进鼻管来;由不得他心旌大动,色胆如天。他也顾不得兄妹的名分,竞上去把个白璧无暇的杨玉筝推醒了。这杨玉筝一段柔情,正苦无聊;今得哥哥伶借她,年幼无知,竟把全个恩情,用在国忠身上。玉筝平日手中有的是钱,便暗暗地送与国忠,拿到外面饮酒赌博去。他兄妹二人,暗去明来,这恩爱足足过着二年的光阴。
杨国忠在外面越发放荡得厉害。他手中一有钱,便又在外面养着粉头,渐渐有些厌恶玉筝了;又因向玉筝手中讨生活,不得大笔银钱供他挥霍,他起了一个歹意,在夜深觑着玉筝浓睡的时候,便悄悄地起来,打开箱笼,盗得一大笔银钱细软,出去带着那粉头,一溜烟地逃走了。这一去有五六年工夫,不见他的影踪。他婶母甄氏和一家姊妹,都怨恨国忠;独有玉筝春花秋月,寄尽相思。甄氏以一门细弱,无可依靠。在三年之中,打点着玉珮、玉筝、玉钗,一齐出阁。嫁得少年夫婿,却也十分欢乐。家中只留下小女杨玉环一人,奉着病母,苦度晨昏。甄氏便携着女儿,流寓在京师地方。
正盼望一个亲戚来慰问寂寞,忽然那多年不见的杨国忠,又找上门来。甄氏见了自己的侄儿,正要责备他不该不别而行;谁知国忠不侯他婶母开口,便天花乱坠地说:“如今寿王府中,正选王妃,何不把玉环妹子献进府去?倘得中选,也图得一门富贵。”又说:“如今自己在京师行商,颇有资财,又结识得宫中许多有权势的太监。倘把妹子送进府去,只须俺从中说一句话,又不怕她不中选。”一番花言巧语,富贵之事,人人贪心的;何况甄氏是妇人见识,听了国忠一番话,早已打动了心肠。当时便依国忠的意思把杨玉环的名儿,报进府去;到检验的日期,有两个宫里妈妈到杨家来察看,果然中了选,娶进宫去,册立为王妃。从此杨家便显赫起来,家中亦时有贵人来往;国忠仗着推荐之功,便也久住在他婶母家中。恰巧这时杨玉筝新丧了丈夫,回家来守寡。他兄妹二人久别重逢,堕欢再拾,竟公然同起同卧,欢娱不止。直到杨玉环被玄宗召进宫去,册立为贯妃;杨国忠因贵妃外戚,也被召进宫去朝见天子。玄宗见他对答便捷,性情爽利,很是合意,便升任为金吾兵曹参军。
又传见杨贵妃三位姊姊,长姊玉珮,封为韩国夫人;次姊玉筝,封为虢国夫人;三姊玉钗,封为秦国夫人。各赐巨大府第,盛列棨戟。就中以虢国夫人,仗着自己的面貌动人,便常常进宫去,和贵妃相见;便是见了玄宗皇帝,也不避忌。皇帝唤她为阿姨。从此三位夫人,恩宠日隆,声势煊赫。
虢国夫人在宫中出入,那命妇公主,见了都排班站立,不敢就位。虢国夫人府中,常有各处台、省、州、县官,进献珍宝,奔走请托,门庭若市,财币山积。夫人家中豪奴,在外横行不法;这日虢国夫人从宫中回府,在大街上遇到建平公主和信成公主的舆仗,那驸马都尉独孤明,乘马在后面护卫着。前队与虢国夫人的卤簿相撞,两方各不相让;虢国夫人的豪奴,便侍强殴打。一时街道拥挤,人声鼎沸起来。虢国夫人大怒,吩咐转过马头,重复进宫去,在皇帝跟前申诉;圣旨下来,追夺二位公主的封物,又革去驸马独孤明的官职。从此虢国夫人在大街上出入,不论大小官员遇到了,乘舆的下舆,骑马的下马,让在道旁,候夫人的舆仗过去,才敢行走。
如今再说杨贵妃深居中宫,终日得玄宗皇帝轻伶热爱,真是受尽恩宠,享尽荣华。那皇帝每日除坐朝以外,行走坐卧,与贵妃寸步不离;每有饮宴,必令李龟年率全部乐队,在筵前鼓吹。那声调抑扬顿挫,甚是悦耳。贵妃便问:“鼓吹的是什么曲调,却如此动听?”永清偷偷地诉说:“这曲调名《惊鸿》,原是梅妃制就的。那梅妃还有惊鸿舞,是万岁爷所最爱的。”
贵妃听说《惊鸿舞》是梅妃制成的,心想如今万岁虽说一时宠爱全在妾身,但这梅妃的遗曲,天天在万岁耳旁鼓吹着,保不定一旦勾起了万岁的旧情,重复爱上了梅妃,那时自己岂非也要被万岁抛弃了么。她想到这里,心中不由得焦灼起来。耳中听着那一阵阵乐声,反觉十分难受,便推说有病离席,退回寝官去。玄宗见贵妃身体不适,便也不忍去惊扰她,自己便守在外屋里,随手拿起一本书看着解闷儿。都永清服侍贵妃睡下,念奴却伺候着万岁,一室中静悄悄的,贵妃在床上不觉沉沉地入梦去了。
只听得窗外有人轻唤娘娘的声音,玉环急从床上坐起,室中静悄悄地不见一人,忙唤永清,又唤念奴,半响不见有人答应。那窗外却又听得有人唤道:“娘娘快请!”玉环忍不住,亲自走出廊下去看时,只见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