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住在宫里。则天皇帝自己自有一班少年侍臣,终日调笑取乐,看婉儿冷静得可怜,便拜婉儿为修文馆学士,又选少年有文才的公卿。李峤一班人,共有二十余人,为修文馆陪侍,每年召集官家子弟,赴修文馆,考试文才。上官婉儿,充作主考,评定甲乙,居然应了天神称量天下人才的梦。那一班少年公卿,个个都长得潇洒风流,终日陪侍着上官昭容,在宫中游宴吟咏。从来才子爱佳人,如今佳人也爱才子,渐渐地在花前月下也干出许多风流事体来了。则天皇帝又十分听信昭容的话,外官有事去求着昭容,拿整千整万的银钱去孝敬她,只须昭容略略在皇帝跟前说几句话,这事体便求下来了。因此上官昭容手头,很是富足,她见有年少俊美的儿郎,便留养在宫中,拿绫罗珍宝打扮着,那儿郎一个个都脸上敷着粉,唇上点着胭脂,在昭容跟前,作娇献媚,昭容看了,甚是欢喜!赏给他们许多银钱,从此成了风气。那文武百官,一个个脸上敷起粉来,打扮得伶伶俐俐。这上官昭容既有了势,又有了钱,中宗远贬在房州,跟前又没人管束,便在京师地方建造起高大的府第来,称作学土第。上官婉儿在宫中府中,早晚出入,每一出来,必有一群少年儿郎,在车后跟前,宫中府中,昼夜调笑,毫无避忌。所有朝中文学官员,都由学土第封拜,用斜封墨敕授官。
  上官昭容又与安乐,长宁两公主,十分相投,两位公主,都招有驸马,出入不能似昭容一般自由,因此两公主在外面觅得了几个少年男子,便都寄藏在学士府中,有时两公主借着赴昭容宴为由,便到学士府中来,兴欢作乐,彻夜不休。有时则天皇帝高兴,也移驾到学士府中来,饮酒作乐。昭容见皇上驾临,便把府中藏着的儿郎,一齐打扮着,献出来陪侍皇帝筵宴。
  则天皇帝捡几个中意的,带进官去受用。谁知那班儿郎,都是不中用的,伺候不到十天,便一个个瘦弱得好似痨病鬼一般,则天皇帝看他们不中用了,便一齐去抛在后宫小屋子里,果然一个一个成了痨病死去。则天皇帝吩咐把尸身去丢在昆明池里,可怜这昆明池中,也不知丢下多少少年男子的尸身。每有那伺候则天皇帝,不如意的,便立刻绑着,抛下池去淹死。后来玄宗朝开濬昆明池,只见池底堆着白骨,有如山陵,这是后话。
  如今再说则天皇帝,要选一个如意的郎君,带进宫去的,已有一百多个,却没有一个赶得上从前薛怀义和沈南璆一般的本领。这一天则天皇帝,带着上官昭容和安乐、长宁两公主,到西郊围猎去,从土山下奔出一头牯牛来,东冲西突,这牯牛自带毒箭,还兀是不倒,看看扑上御车来,那左右御林军士,正举枪拦着,忽见斜刺里跳出一对少年勇士来。看他也不带枪,不用刀,只是赤手空拳地奔上去。一人伸出一只手来,攀住牛角,把牛头向下一按,那牛膝一屈,端端正正地向则天皇帝跪倒。这两个勇士,也一齐低下脖子去跪着。则天皇帝传旨,命两个勇士,抬起头来。则天皇帝用凤目向那勇士脸上看去,不觉凤心一动,原来这两个勇士,一般长得眉清目朗,面白唇红,又看他身体也十分魁梧,猿臂狼腰,扎缚得十分俊美。则天皇帝问两勇士名姓,一个年纪略大的勇士,报名说:“小臣张易之见驾。”一个年纪略幼的,接着报名说:“小臣张昌宗见驾。
  ”听上去声如洪钟。
  则天皇帝十分中意,当即罢猎,带着张氏弟兄二人进宫去,一夜欢娱,居然深合圣心。当即传谕下来,拜二张为散骑常侍,终日追随圣驾,寸步不离。则天皇帝因宠爱二张到了十分,便唤张易之为大儿郎,张昌宗为小儿郎。这时易之年纪二十四岁,昌宗二十二岁,正是年富力强,又是面貌俊美,力大如神,二人轮流伺候着女皇帝,深得女皇帝的欢心。这张易之、昌宗弟兄二人,自幼儿没了父母,在京师地方,赶车为生,易之行五,昌宗行六,他同伴中呼他为张五儿,张六儿。后来安乐公主嫁与武崇训,他弟兄二人,选入马府去,当一名御人,是上官婉儿去探望安乐公主,见他弟兄二人,知是有真本实力的,便向安乐公主要了过来,养在学士府里,当一名厩长,夜间一般也去伺候着昭容的起居。如今在表面上看去。张氏弟兄都伺候上了则天皇帝,但一块儿在宫中,有空的时候,他弟兄二人,也偷偷地到昭容宫中去,叙着旧情。
  易之、昌宗二人,在朝中仗着皇帝和昭容的威势,不把文武官员放在眼里,那文武百官,个个都赶着他弟兄,胁肩谄笑,十分逢迎。大家唤易之为五郎,唤昌宗为六郎,从此五郎、六郎,唤顺了口,满京城官民,都在背地里唤起五郎、六郎来,则天皇帝把五郎、六郎二人,打扮成仙郎一般,羽衣金冠,翩翩如仙。则天皇帝下诏特立控鹤监,后又改为奉宸府,封张易之为府令,从此贵盛无比。弟兄二人,偶出宫来,满朝百官见了,便远远地拜倒在地,直待舆马过去,才敢起立。每到一处,那王公大臣,一齐抢着上去,替他捧鞭接镫。则天皇帝每召武氏宗室,在内殿赐宴,易之和昌宗二人,吃酒到醉醺醺地,和诸武嘲谑,唤着好儿子,好奴才,那武氏子弟不以为辱,反以为荣。则天皇帝把易之、昌宗二人,留在宫里,怕外人说闲话,便下诏令易之、昌宗和李峤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