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王妃为皇后,又立着贵妃、淑妃、德妃、贤妃、昭仪、昭容、昭嫒、修仪、修容、修嫒、充仪、充容、充嫒、婕妤、美人、才人。共二十七世妇,又立宝林、御女、采女,各二十七人,合八十一御妻。内中虽有几个,也得高宗宠信的,但比到媚娘那种旖旎姿态,艳冶风光,真是有天凡之隔。
有一日,高宗因天气昏闷,带着一个小黄门,无意地走到御苑中长廓下纳凉。这时两廓下古树参天,浓荫密布,一阵阵凉风吹来,沁入心脾。高宗连称好风,便倚着雕栏,坐了下来。
正静悄悄的,只听一缕箫声,从浓荫中度来,吹得抑扬宛转,悠静动人。高宗便留小黄门在长廓下守候着,自己便分花拂柳地寻着萧声走去。那小黄门在长廓下守候了半晌,不见万岁出来,那箫声却早已停住了,看看那天的西北角上,忽然起了一朵乌云,一霎时风起云涌,满天罩住了黑云,大有雨意。这小黄门便忍不住了,依着万岁爷走去的路,向花木深处找去。曲径通幽,看看走到葡萄架下,前面有一带芙蓉,花光灿灿,从花间叶底望去,只见两个人影儿,肩并着肩,脸贴着脸,一个是云髻高拥,玉肩斜(享展),一望便知是宫中的嫔娥;一个却是万岁爷。这时那宫娥把粉脸软贴在万岁爷的肩头,手中弄着那支玉箫,低低地度着莺声,唧唧哝哝的不知在那里说些什么。
那小黄门远远地站在花架外面,却不敢做声儿。忽然如豆子一般大的雨点,夹脸扑来。那雨势又密又急,一霎时把个小黄门浑身淋得湿透,兀自不敢作声,直挺挺地站在雨中。那高宗皇帝,和这宫娥,并肩儿坐在葡萄架下,上面浓荫密布,雨点稀少,一时他两人正在色授魂与的时候,倒也不觉得,后来那雨势却愈来愈大了,高宗只觉得肩头一片冰冷透湿,才唤着一声啊哟,一手拉着那宫娥,飞也似地向前面挹翠轩中奔去。
那小黄门也浑身水淋淋地跟着向挹翠轩中走来。那宫娥一眼见那小黄门,好似落汤鸡一般的,忍不住把一手掩住樱唇,躲在万岁怀里,吱吱地笑着。高宗皇帝一面伸手抚摸着宫娥的脖子,一面对这小黄门说道:“快回房换衣服去!传御膳局备筵宴来,朕在此挹翠轩中饮酒赏雨。”
小黄门口称领旨,匆匆退去。不一刻果然御膳局送上美酒佳肴,龙肝凤髓。高宗皇帝慢慢地饮着酒,赏着雨,又看着这宫娥。这宫娥居然长得冰肌玉骨,身材苗条,语言伶俐,眉目俊俏。看她眉心儿一层,朱唇儿一裂,嫣然的笑容,真要引得人心醉。高宗问她名姓,现居何职?这宫娥奏称姓萧,小名唤作云儿,进宫来不及三载,内侍省分派婢子在御苑来喜轩中承值,现充良娣之职。高宗听了笑说道:“来喜,来喜,今夜果然喜来矣;云儿,云儿,今宵朕便与汝会云雨去也。”萧良娣听了,不觉娇羞腼腆,忙跪下地去谢恩!高宗伸手把她扶起来,坐在膝下,命良娣吹一曲凤求凰。这时雨过天晴,花木明净,悠悠的箫声,从万绿丛中,一声一声地度出来,望去好似仙境。
看看夕阳在树,高宗皇帝也有了几分醉意,萧良娣扶着临幸来喜轩去。这一夕萧云儿,曲意承迎,婉转荐寝,虽说是破瓜处女,但在嬉乐间的一种擒纵手段,教这高宗皇帝,竟有应接不暇之势。高宗十分宠爱,第二天便下诏册封云儿为萧淑妃,腾出一座彩霞宫来,给萧淑妃居住。从此高宗每日朝罢回宫,便向彩霞宫中一钻,饮酒歌舞,快乐逍遥,早把六宫粉黛,一齐丢在脑后。
别人却不打紧,独有那王皇后,从前在王府中的时候,是患难夫妻,如今一朝富贵,便沉迷女色,把这正宫娘娘,一连冷落了五六个月。王皇后心中十分怨愤,只因自己是六宫之主,不能轻易去和妃嫔争宠的,只打发宫婢在外面打听,打听得高宗每夜总在彩霞宫中,寻欢作乐。那萧淑妃把一个万岁霸占住在自己宫里,便想出种种歌舞饮食的法子来引诱着皇帝。萧淑妃在母家的时候,原制得一手好汤饼,这时她在宫中,也设着内厨房,淑妃亲自到厨房里去,烹调各种美味的汤饼来献与万岁爷吃着;又学着民间夫妇的模样,萧淑妃做着主母,高宗做一家的主人,选那面貌俊秀的宫女和内侍,充着儿媳,假装着一家骨肉,团圆笑乐。有时高宗也亲自到厨房里去,替萧淑妃执着炊。又把日用饮食器具,在宫中排列成街市,做各项买卖,皇帝和淑妃,挽着竹筐,扮作平民模样,入市去买物。那街市中各内侍,扮作店肆中掌柜的,故意和皇帝争论价值,学着市井中骂人的口吻;又有那耍拳棒的,卖草药的,耍戏法的,卖熟食的,喧嚷纷呶。皇帝和淑妃插身其间,恣为笑乐。有时萧淑妃扮着嫦娥舞,轻纱四垂。淑妃穿着一身白色舞衣,在纱帐中,婉转俯仰地舞着。纱帐后面,拿灯儿做成一轮明月,那明月愈近愈大,光照一室。嫦娥便在明月光中翩跹舞着。高宗在帐外设着筵席,一边饮着酒,一边看着:只见那嫦娥长袖轻裾,舞衣如雪,态若游龙。正看得出神的时候,那嫦娥直奔出帐来,向高宗怀中一倒,高宗也不顾左右内侍门,便拥着嫦娥进帐去,内侍们急退出屋去。那萧淑妃在帐中的吃吃笑声,直送到户外来。这样的尽情旖旎,澈胆风流,高宗乐也乐不过来,却如何能念到皇后的孤寂,和妃嫔们的嫉妒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