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启行。大颠忙奏道:”佛门以清净为宗,臣僧正欲以清净之旨正己正人;若喧阗迎送,移入大寺,便堕落邪魔,则求真解无路矣!”宪宗大悦道:“朕从前好佛之误,闻法师高论,已悔八九矣!但法师既不欲移住大寺。今却归于何处?”大颠道:“巨僧原住半偈庵。”宪宗因问近侍道:“半偈庵在何处?”近侍奏道:“半偈乃小庵,在城西僻地。”宪宗笑道:“法师不住大寺,而住半偈小庵,可谓心持半偈万缘空矣!”即赐号半偈法师。大颠谢恩退出,竟独自步回半偈庵而去。正是:
一心清后一心净,方法空时万法通;
慢道寸丝俱不挂,寸丝不挂妙无穷。
却说大颠自宪宗赐号半偈,人都称他做唐半偈。唐半偈回到庵中,懒云闻知此事接着说道:“西天求解是个苦差,大寺里那些和尚每日受朝廷供养,美衣美食,何不叫他去?老师却揽在身上。”唐半偈道:“真经失旨,求解解经,正佛门大事。我既为佛门弟子,安敢推诿他人,自不努力?”懒云道:“我不是叫老师推诿。老师是远方人,不知这求解利害。”半偈道:“有甚利害?”懒云道:“我们生长长安城中,常听得老人家说起,求经这条路有十万八千里之遥,一路有千妖百怪。当时玄奘法师去求时,亏了观世音菩萨点化他,收了三个徒弟。大徒弟叫做孙行者,二徒弟叫做猪八戒,三徒弟叫做沙和尚。这三个徒弟都是降龙伏虎的神通,斩怪降妖的手段,方才到得灵山求得真经回来。老师你一个人,手无寸铁,如何去得?”半偈道:“西天有路,货僧有路走一步是一步,怎么去不得?就是玄奘法师出门时,三个徒弟在哪里?若说千妖百怪,吾心自有一佛,怕他怎的!”懒云道:“老师说的都是迂阔套头话儿,只恐到临时有许多难哩!”半偈道:“天下最难之事,无过一死。贫僧有死无二,有甚难处?”正说不了,忽见前日那两个疥癞僧人又走进庵来,大叫道:“好和尚,不可畏难。这求解之事乃天大的福缘,海深的善果,须要努力。就要徒弟也不难,我包管你三个。”唐半偈看见知是唐玄奘、孙悟空的变像,忙伏地拜求道:“蒙佛祖勉策努力,已承求解,不敢推诿矣。但恐一身一心,难历这万水千山,尚望二佛祖慈悲,若有徒弟,赐得一个帮扶帮扶也好。”唐三藏道:“有有有!你起来,我有一篇咒语传你。这原是我佛的定心真言,你可牢记读熟,每日三时默诵,自然先有一个神通广大的徒弟来,助你上西天。”唐半偈闻言大喜,忙跪于唐三藏膝前拜受真言。唐三藏附耳传了真言,又叫孙悟空将木棒付与他道:“这一条木棒,也是我佛的法宝,命付与汝。若遇邪魔外道,只消持此一喝,定当潜归于正。”唐半偈再拜而受,欲要再问时,唐三藏与孙悟空已起在半空中,说道:“只要你信心努力,成就我的前志,若到危急之时,我自来救你。”说罢,渐入云中不见了。唐半偈伏地礼拜不已。懒云看了,吓得只是磕头道:“活菩萨,活菩萨!这等显灵,颠老师只管放心前去,小僧再不敢多嘴了。”唐半偈起身作谢道:“老师阻劝,皆是善言,深感不尽。”自此之后,每日早中晚三时,必将定心真言默诵十数遍。这里默念真言不题。
不知这真言果有些妙处,又不见动广长之舌,又不闻出仙梵之声,又没处寻圆通之耳,不觉一音一响,早已从南瞻部洲长安城中,直贯到东胜神洲花果山水帘洞孙小圣头脑中来。正是:
相关痛痒无千里,缚束头颅没半丝;
若说人天多失误,此心端的不差池。
却说孙小至自受祖大圣之教,每日只在洞中修心养性,以待进求正果。因他外虑不生,内里却十分快活。不期一日清晨起来,头里有些疼痛,疼痛了半晌方才得定;到了午间,忽然又痛起来,又痛了半晌方定;到了晚上,忽然又痛。一连三、五日,日日俱是这等。用手去头上一摸,却是那金箍儿束得疼痛,因想道:“前日,祖大圣原说这箍儿是我的魔头。这几日头痛,莫非就是这箍来魔我?”又想道:“我戴了许久为甚不痛?这几日为何忽痛起来?”日日痛不过,只得来问通臂仙。通臂仙道:“我闻得当初老大圣头上也有个金箍儿,乃是观世音菩萨教唐三藏收束老大圣的法术。老大圣但不受教,唐三藏便念起咒来,老大圣便头痛欲裂;今日,大王这等头痛,想是有人念咒。”孙小圣道:“若果如此,却怎生解救?”通臂仙道:“必须觅念咒人,求他不念,方可解救。”孙小圣道:“念咒的知是哪个?到哪里去寻他?”通臂仙道:“有痛处便有来处,有来处便有寻处。”孙小圣忽大悟道:“有理,有理。”清晨起来,将近痛时,他先一个独坐,一心紧对着金箍儿上,果然有些奇异,不多时,头额痛起,渐渐痛到两边。心下想道:“从当头痛起,这念咒人定在南方。又疑惑头痛定从当头起,到了午间,他便侧过身子向西而坐,真也作怪,忽一点痛又从东半边头上起,他犹不信;到了晚间,他又侧身向东而坐,果然不差一点,痛又从西半边头上起。孙小圣验准了,心下方喜道:“这个念咒的定在南方无疑了。”挨到次日,遂一路筋斗云向南而去。不多时,早到了南瞻部洲,按下云头一看,乃是大唐国界。再将头验一验,这痛却不在南方,又转到西方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