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婆婆的玉钳夹我们时何等利害,怎被你铁棒一顿捣,一顿搅,开了都合不拢来,这是何故?”小行者道:“用兵之道,利钝而已矣!起先你二人与他战时,你们的钉耙、禅杖去得滞夯,他的玉钳便自然开合得以如意,要夹你的禅杖就是禅杖,要夹你的耳朵就是耳朵,你钝他利故耳。后来我与他战时,我一条铁棒就似飞龙一般,往来莫测,出入无端,先在上下左右撩拨一番,先使他救应不暇,手慌脚乱,然后再到他玉钳上捣一阵,搅一阵,他已精神恍惚,气力不加,哪里还有真本事夹我?乘他夹我不得,我复到他上下左右忽击忽刺,他自然招架不来,败下阵去,我利他钝故也。”唐半偈道:“他虽败去,我们要过山天又晚了,却在何处过这一夜?”小行者道:“要寻人家借宿此时不及了,幸喜天色睛明,只好就在这山岩边松树下权过一夜,明早便好过山。”唐半偈道:“天高地厚,露宿我自不难,只恐你们战斗辛苦,不得安眠。”小行者道:“我们一发不打紧。”遂走到一株大松树下,叫沙弥取出蒲团与长老打坐,他三人就在草坡上席地而眠。三人果然战斗辛苦,放倒头就睡着了。正是:
此外何尝逊此中,形全方可显神通,
慢言心去身疑幻,一觉华胥心也空。
却说不老婆婆,悄悄奔出山前四下打探,果然见他师父唐半偈在山岩边松树下打坐,小行者三人却横一个、竖一个在草坡上鼾鼾睡觉。满心欢喜道:“果不出我之所料,须早早下手,莫待这贼猴子醒了,便要费力。”提着玉火钳转到唐半偈身背后,拦腰轻轻一夹,也不待他开口吆喝,竟弄一阵狂风走回山洞中,叫众女妖点起灯火,自坐在上面将钳一松,把唐半偈放下,又叫众女妖用绳索绑了,跪在当面。问道:“性命中自有乐地,你怎不知受用,却为他人求经求解,奔波道路,吃这样苦楚?我窥你的意思,不过要博个度人度世之名,你须想,从古到今也不知经过了多少佛菩萨,究竟度得人在哪里?度得世在哪里?何况你一个才人道的和尚!倒不如扫除了这些好善的虚名,打掉这些成佛的妄想,实寻本来的乐处,在这大剥山中造个庵儿居住,叫你孙徒弟日夕与我使棒作乐,岂不美哉!”唐半偈听了,连连叹息道:“蒙老菩萨以性命之乐见诲,深感慈悲。但性非一境,乐亦多端也,难执一而论。
譬如粪里蛆虫,未尝不融融得意,倘欲强人入而享之,人必掩鼻吐之不顾。贫僧想,人世凡情,恋之者,自夸美满,若落在佛菩萨眼中,未必不作如是观耳。贫僧之求经求解,虽不敢妄希度人度世,而性中一点本来,只觉不效此区区不能自安,实非为博虚名。望老菩萨谅之,放贫僧西行,功德无量。”不老婆婆笑道:“我自好意劝你,你反将蛆虫比我,我也不计较你。但你既乐于西行受魔难之苦,我不魔难魔难你,只道我不敬重三宝。”因分付几个女妖道:
“可将这和尚押到大剥洞中去收藏好了。”唐半偈忙说道:“老菩萨拿我贫僧来,不知是个什么意思?若说是好意,敬重我佛法,不该押我到洞中去藏了;若说是歹意,要害我性命,性命却不在此,在此者不过一血肉之体,值些什么?”不老婆婆又笑道:“我也没甚好意,也没甚歹意,但要与你孙徒弟耍棒作乐,恐他要去,留你做个当头。”唐半偈还打帐要分辩,众女妖早已推的推,扯的扯,将他押到大剥洞中去藏了。正是:
道在身与心,须臾不可离,
慢言不系身,今日为心系。
唐半偈被众女妖押到大剥洞中藏了不顾。
却说小行者虽因战斗辛苦也就睡了,却是在山中露宿,终有些不放心,一觉醒来,就爬起到松树下看看,只见一个蒲团在地下,却不见了师父。初时,还疑是出恭,等了一会不见回来,便到左近找寻,并无踪影。心中焦躁道:“只略略大意了些,决然被这老钳婆做了手脚去了。”忙走到草坡边叫他二人道:“师父不见了!还亏你们睡得着!”二人在梦中惊醒:“这师父好端端打坐,怎生得不见,莫要骗我。”一骨碌爬起来看时,果然不见师父,只见蒲团。二人方着慌道:“这空山中再无别人,一定还是这老婆子用玉火钳夹去了。”小行者道:“这个何消说得,这婆子没廉耻,被我一顿棒弄得他死不死,活不活,欲要留我,知道留我不住,故乘空将师父摄去,挟持我与他耍棒。”沙弥道:“他若果有此心,必将师父藏起,却怎生区处?”猪一戒道:“我却有一个算计。”小行者道:“你有甚算计?”猪一戒道:“这老婆子所倚的是这把玉火钳夹人,师兄又会变化,何不变化进去,偷了他的出来,使他没得夹人,自然放我们去了。”小行者连连摇头道:“别样好偷,我看这玉火钳已被老婆子炼成一气,生死不离,如何偷得他的来?若要狠狠心,一顿棒将他打死,奈他又禀了天地间一种生人生物的害气,又是绝灭不得的。依我算计,莫若只骗了师父过山便了,别的闲事不要管他。”猪一戒道:“骗得过山可知好哩!只是师父又不见面,他又死命要留你耍棒,怎生骗他?”小行者道:“骗他虽不打紧,却要在你身上。”猪一戒听了着忙道:“那婆子好不利害,我被他一火钳夹了去,几乎伤了性命,幸亏我口儿甜哄了出来,已是虎口余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