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喜喜欢欢地说道:“今日姜姊夫得了关东的异样海鲜,叫凤妹子带过来,替咱们做个消寒会。姨妈不肯过来,已经送过去了。咱们今日且乐一乐,领凤妹子的情儿。”
  喜凤笑道:“没有什么好的,不过借景消寒罢了。”
  平儿道:“怕他们弄坏了,也曾告诉他们,老老实实的,原汤原水,就便搀和些什么,也不许太翻新。”
  王夫人道:“真个儿的,这么天气,谁爱变什么新样儿,只要配的口就好。”众人挨次地坐下,宝玉只说跟定了王夫人。王夫人也叫兰哥儿过来。方才上了几色菜,都说收拾得配口。只见焙茗慌忙赶进来,说道:“老爷现在北靖王府里,说王爷请宝二爷、兰哥儿马上就过去。”
  王夫人问他:“为什么事情?”
  焙茗道:“说是上了新戏。”宝玉跌着脚道:“我这里正乐得很,谁爱着什么新戏,兰哥儿你去走走罢。你替我回明了,说我身上不大好。”王夫人也说:“很好。”
  兰哥儿正要起身,只见李瑶又上来回道:“老爷吩咐,说王爷的话叫宝二爷立刻就去,等着开戏,连兰哥儿也一定得跟着,快走。”
  王夫人便说道:“真正的冤家,你老子这么说,你知道他的性子,你快些走吧。到底这本戏文几时才完得了?”
  李瑶道:“老爷已打发人取了衣服去了,说是一夜呢。”
  黛玉就叫晴雯过去同着袭人收拾宝二爷晚上的衣服。晴雯答应着去了。王夫人益发喜欢。宝玉就假装着怏怏地去了。这里大家就行起打五更数月令的令来。众人算计黛玉一个人,黛玉也不知她们的计较。还有喜凤、宝钗、紫鹃陪着她喝到了更深,黛玉就醉得人事不知了。王夫人恐怕她着了风,就像小孩子似的遮着被,用椅子扶着抬着,自王夫人以下一总送她到潇湘馆来。宝玉欢喜得什么似的,在那里迎着。也悄悄地化了和会喜神,点着成双画烛,一进房来便是水安息香隔水温着,香得恬静幽。紫鹃、晴雯、宝钗便悄悄替黛玉宽衣,轻轻地扶她睡下了。
  王夫人等已经散去。宝玉送宝钗出来,宝钗将宝玉推进去,紫鹃便代宝玉送她回房。这一夜黛玉、宝玉的燕好,自不必说。也不知黛玉酒醒过来如何悔恨涕泣,宝玉如何央求。到底是天定姻缘,圆叙之后,自然相亲相爱。
  到了第二日,黛玉怪不好意思的,害着臊,就不肯出来。王夫人告知贾政,也都喜欢。王夫人又为了她害臊,告诉姊妹们千万不要取笑她。王夫人、李纨、宝钗、探春、惜春也天天过来,宝玉又天天晚上守着黛玉。黛玉也渐渐地大方起来,夫妻之间彼此叙旧谈心,到也无嫌无忌。只是黛玉一生爱洁,立志修行,今遇了作合姻缘,若不能自行己意,也就落泪叹气,暗暗地惨伤。虽则宝玉十分体贴她,一时间哪能变她的冰霜本性,所以伉俪新谐,每每分衾对语,也是人人不肯相信的。
  却说荣国府中,自从黛玉过门以后,贾琏也从容得十二分,不用说宿逋一清,也还顾得那府里的用度。后来蔡良过门来了,贾琏有什么商议倒反不回贾政,也不及回黛玉。倒是黛玉说:“琏二哥,有什么支发,统问蔡良。”
  以此将典出去的产业,也都恢复过来,荣国府依旧轰轰烈烈,倒是蔡良掌了个七八分主意。贾政开首也还分了房基公中,到后来看见大势儿这么样了,也就由他。黛玉还更周到,打量着薛姨妈处艰难,也叫蔡良一样地照应,所以王夫人、宝钗也十分的感激黛玉。这年过年,诸事一切阔大开张,竟同林家的豪富光景差不多儿。近年边,一样的祭宗祠、庆家宴,新正里加倍地请年酒唱戏,说不尽的富贵风流,恰好当今采访声名,确见得贾政居官端方清正,就超升了少司寇之职。新年上又添了些贺喜的酒筵,真个锦上添花,福禄并集,合家大小不胜喜欢。一日早起,黛玉正在梳着头,只见晴雯走进来,说一奇事,说是从前埋香冢上长起一棵树来,一年来就长得很大了。众人原也不认得它什么树,而今开出一种花,谁也认不出来。黛玉、宝玉便要去看。又有些小丫头也进来说道:“实在的稀奇古怪,说是梅花也不是梅花,要算别的,算个什么名儿,颜色还那样好看。”
  黛玉、宝玉益发要紧去看。不知到底是什么花儿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
第十八回 拾翠女巧思庆元夕 踏青人洒泪祭前生
  话说黛玉听见埋香冢上开了奇花,头也不及梳,只挽了一个懒云髻,披上浩然巾,护上貂鼠,就同宝玉从山坳内穿过去,沿池转过石洞,一级级走上来。果然这棵树生得古怪,曲折天矫,宛如舞鹤翔虬。叶儿也似桃非桃,似李非李,似杏非杏的,只觉得繁阴琐碎。这开的花十分奇怪,深蓝深碧二色最多,也有淡将去像翡翠玉的,也有转变做红白黄紫各色的,花如盏大,好个大千叶的梅花儿。近前去嗅着香气,也辨不出什么花香。黛玉、宝玉正在诧异,只见地下落了一朵翡翠色的,黛玉拾起来,心里想道:“颜色娇到这样,倒该一些香也没有才配得过呢。”就嗅了一嗅,果然像生花似的没一些香。又想道:“只有梅花的幽香还配这朵花。”又即有了梅花的香韵了。宝玉笑道:“妹妹不要疑惑了,你的心里我都猜着了。不过我同你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