熟,问了些闲话。过不两日带了钱钞,只说王志托他寄来。王家母女俱说他至诚好人。不期一日下午,月仙正同母亲在楼上说话,忽听见下面叩门甚急。王妈妈连忙下楼,开出门来。都趣慌慌张张说:“今早王老丈好好做活,不期一个头晕旋倒,如今一些人事不知,只存馀气。急要着人抬回,又恐反摇晃不好,正在那里灌救,去请医人。公子着急,叫我来报知。千万要你去看个长短。若救不转,再作商量。” 母女二人忽听了这信,一时俱哭泣起来。都趣只是跌脚,立催起身。王妈妈只得叫月仙看好了门户,一时等不得雇轿,只跟了都趣出门,到黄府中,已有仆女相引她入内安顿。
公子便打发了一乘大轿,同都趣又到王家来。这王月仙正在家中着急流泪,忽又听见门响,只得自来开门,即转身闪立。都趣忙上前作揖道:“ 娘子不好了!我同你母亲去时,不期你父亲已是气绝。你母亲正在那里痛哭。公子已着人买棺木,就在那里殡殓抬出。你母亲只得又央我请娘子去相见盖棺。只消随身衣服到那里更换。公子已备了大轿,在门外立等。”王月仙一时愁惨得主意全无,也无暇哭泣,只说得一声:“家下无人。”都趣忙说道:“今日尚早,到那里事情完,回来还未日落。” 王月仙听了,只得含泪上楼,换了一件浅色衫儿,将箱笼锁好,走下楼来。轿子已抬入门来,都趣便请入轿。
月仙取出一具小锁,烦都趣锁门,然后坐入轿中,轿人抬出门外急走。都趣向两邻说知看病缘故,叫他看好门户。邻人见是黄公子的势头,谁敢问他长短。都趣遂赶上轿子而走。月仙在轿中,真是青龙白虎同行,吉凶悲喜难料。不一时看见到了一个绝大高楼门第,晓得到了。只说下轿走入,谁知抬轿的只不停歇,一径抬走到厅前,转过侧首,绕过一带回廊,委委曲曲到别一洞天。月仙忙在轿中偷看得,一时惊惊喜喜。你道是什么所在?原来是一座园亭,十分齐整。怎见得,但见:
园亭沼囿,亭榭楼台,树木扶疏,阵阵花香沁鼻,竹林掩映,声声好鸟鸣人。堪爱处,交颈鸳鸯;喜羡来,并头莲蕊。池中死水活鱼游,园内假山真鹿走。左弯右转,满前院宇深沉,疑是内中高士卧;东迤西逶,几座重门绣幕,应知里面美人居。行到尽头,几处梨花半掩;走临幽径,数竿帘卷西山。风细细,送出莺声;香馥馥,微闻燕语。安排香饵,一步步引入桃源;暗设机关,一层层渐来巫峡。果然是一座少年行乐之场,实不亚当时金谷。
月仙在轿中看了这些繁华富贵,一时乐以忘忧,惊惊喜喜。正贪看不尽,不期轿子忽歇下地,才想起苦事来。不见母亲接引,又不便出轿。正在惊惶,忽见门内走出一个华丽妇人到轿边来,笑嘻嘻用手启帘,对月仙说道:“姐姐恭喜!令尊暴恙全亏公子之力,幸得救醒,尊堂陪侍。请姐姐到小妹房中权坐,然后使人引去。” 月仙忽听见父亲无恙,母亲陪伴,不觉扫尽愁云。又见说全亏公子之力,又见她这般称呼,就知她是公子一位宠妾,随即走出轿来。一齐进门,分了宾主相见坐定。月仙谦逊道:“ 蓬茅俗妇,愧登富室之堂,敢蒙姐姐屈礼下援,不胜荣幸。只不知姐姐是公子何人,兼请芳名,以存知感。” 那妾笑说道:“ 姐姐是璞中美玉、蚌中明珠,特未遇骊龙,未逢良琢耳!不过暂时埋掩。若遇有人,自能玉润珠辉,安肯作珠老玉颓?若以妹子陋容,自谓不及姐姐於万一,而能居斯堂寝此室者,是得富贵之人以佐其欢耳。小妹贱名解语,是公子姬妾中之第四人。姐姐闺名,久已盈耳,不敢复问。” 说未完,侍女摆上茶点。月仙只得又谦逊了一番。二人对坐同吃。月仙举目观看堂中,果摆设得古董玩器,令人触目琳琅。只见一个侍女走向解语身旁,暗暗说了几句。解语点头,因对月仙说道:“原来令尊虽是痊愈,公子却留令堂在此,服侍两日。晓得姐姐在我处,着我款待,不要慢客。少时就送酒席来,请令堂来此。”月仙听了,只得说声:“取扰不当。”解语遂起身携了月仙,赏玩些古董,又步入园中看些景色。两人说说笑笑,甚是投机。早有侍女来请入席,解语遂邀月仙同到席中。
月仙已是情熟,便自对酌。饮到中间,解语说一番家中富贵,夸一回公子风流,少年知趣,月仙只点头默听。不一时,侍女送上灯来,月仙因不见母亲到来,只得要起身辞归。解语迎住,笑道:“令堂已被公子相留,难道妹子倒不留姐姐下榻!只是休嫌简亵。却不道相逢俱有意,会合有缘人。”月仙含笑,只得坐下。解语便又劝饮,月仙见她这般款待殷勤,遂不复思归,便安心饮酒。饮了半晌,月仙渐觉力不胜酒,娇软倩扶之态。解语见了,便辞说有事入内便来,遂起身走去。
月仙只得独自坐在席间,因暗暗寻思道:“ 他的人物,全赖装裹点染媚人,所以得公子宠爱。想是这公子不以色是求,只存富贵中之妾名耳。只是她说少年风流,却不似个不好色的人。一时不便问得。” 因又想起解语将珠玉比她的言语,细细想了一遍道:“她这几句话,不要将它作赞美我的姿色。我今细细想来,实是讥刺我的言语,笑我徒生美貌,不得遇富贵今所可恨者,嫁一贫贱邰元,而不能为他所宠爱,则月仙之命薄缘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