场好事,全亏张养娘之力,他是被逐去的人,难得他不忘旧主,特来报信。梁生也倾心相托,竟把半锦交付与他,他又并无差误,往来说合,玉成了佳人才子的百年姻眷。梁生深感其义,把些银两赏了他。自此,仍旧收他住在家里,与梁忠夫妇一同看管家事。正是:
只为昔年投靠,不忘犬马之报。
当年做马风流,今日做犬正道。
话分两头,不说梁生定了姻事,十分欢喜,且说栾云与桑家说亲不就,要买梁生的锦又买不成,心中正自气闷。却闻桑小姐到受了梁生的聘,一发恼怒,想道:“我便借屋与你居住,你却不肯与我联姻,到把姻事作成别人,这口气如何消得!”便请赖本初来商议。本初自那日被梁生抢白出门之后,又羞又恼,正没出气处,今见来云与他商议此事,便撺唆道:“桑小姐白住了兄的屋,却偏与兄相拗,极其无礼。兄如今竟催逼他出屋便了。”栾云依言,随即差家人去说:“这屋你家借住已久,今本宅自己要用,可作速迁开会罢。”梦兰闻知此言,使钱乳娘宛转回覆道:“向蒙你家相公厚意,借屋居住,感激不尽。今我小姐即日便要出嫁,一等嫁后,此屋便可交还,不烦催促。”栾家从人把这话禀复栾云。赖本初在旁听了笑道:“若如此,不是催他出屋,到是催他成亲了,却不便宜了他?”栾云道:“便是他既不允我姻事,却偏要在我屋里出嫁,这不是明明奚落我?”本初道:“专怪他没礼,可连夜逐他起身。”栾云沉吟道:“逐他去固好,但他原是个地方官的宅眷,怎好便把没体面待他?日后倘有与桑家相知的来替他修怨,却是不便。”本初道:“我一向也只道桑公虽死,不无门生故吏,身后之事决不寂寞。不想他是得罪杨内相之人,没人敢照顾他,眼见得这茕茕孤女是没倚靠的了。现今他原随来的许多家人仆妇都已散去,只有一个乳娘伴着小姐。不是我取笑说,就使黑夜里劫了他来,也急切没人来寻缉。吾兄如今只顾差人去赶逐他,他迅雷不及掩耳,必将仓皇奔窜,那时迹其所行,便可别有妙计。”栾云听说大喜,即分付家人络绎不绝的去催赶桑小姐出屋。催了一日,到得晚间,探门的探门,发瓦的发瓦,十分啰唣。梦兰当不起这般光景,家中又没有童仆护卫,只钱乳娘一个,那里禁得住这班家奴?一时无奈,只得收拾随身行李,连夜雇小缸一只,同着钱乳娘踉跄下船。栾家众仆见桑小姐已出了屋,便封闭了宅门,一哄的进城回覆家主去了。
梦兰与钱乳娘坐在船里商量道:“如今往那里去的是?欲待归乡,闻路途兵阻,不能前进;欲待径投梁家,又无此礼。却怎生是好?”商量了一回,梦兰道:“我有母舅刘虚斋,现今侨居华州,我和你不如且到那里安身罢。”钱妪道:“既如此,待我明日进城去,说与梁官人知道了,方可行动。”梦兰道:“不必去说,我们只今夜便好行动,且待到了华州,然后使人来报知梁生未迟。”钱妪道:“何必如此匆匆?”梦兰道:“我料栾云那厮因求婚不遂,心中怀恨,不止赶逐我起身,定然还有狡谋。今众奴回报,彼必将侦探我行踪,于中途作祟,故为今之计,不若乘此时城门已闭,彼无从来侦探,且不料我即刻起程,我却只就今夜便行,声言欲归蜀川,暗自向华州进发,则彼虽有狡谋,无所施矣。”钱妪道:“小姐所言极是。”于是分付舟子连夜赶行。有几个寓所邻近的人来问他将欲何往,钱妪只以归蜀为词,却暗教舟子望华州一路而走。行过水路,舍舟登陆,雇下两乘车子,梦兰村妆打扮,与钱妪各乘一车,直至华州城外。且停顿在一个井亭之内,即令车夫入城寻问刘虚斋家。谁想,虚斋已于两年前死了,房屋已卖与别姓,其家眷都不知迁往何处。车夫打听的实,回报与梦兰知道。梦兰大惊,大哭。车夫不管好歹,逼了雇车钱自去了。梦兰与钱妪弄得走投无路,进退维谷。正是:
乌鹊更无枝可踏,穷鱼安得水来依。
此下,梦兰与钱妪相抱而哭。梦兰哭道:“我本深闺弱质,不幸父母俱丧,飘泊异乡,为强暴所逐,流到此处,却又投奔亲戚不着,如此命蹇,量无道理,不如早早死休。”说罢,便望着井亭中那口大井要投将下去。慌得钱妪和身抱住,两个哭做一团。正苦没人解救,只见远远地一个方面阔服的长须老者走将来。只因遇着这老者,有分教:义女拜新翁,免至花残月缺;师莹敦旧谊,更堪玉涧冰清。未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六卷 认义女柳太守寄书 被奸谋梁秀才失锦
诗曰:
会合佳人未有期,两相飘泊两相疑。
束书空寄无由达,只为才郎中路迷。
话说梦兰小姐要投井,钱妪哭救不住,正在危难之际,忽见一个老者走来。你道那老者是谁?便是前任襄州太守柳玭。他原是华州人,自从解任之后,告老家居,时常方中便服,携杖出门,或逍遥山水,或散步郊原,潇洒自适。这日,正唤一个小童随着在野外闲行,遥见一个少年女子和一老妇人在井边痛哭,心中疑异,便走近前来问道:“小娘子,谁家宅眷?有甚冤苦,和这老妈妈在此啼哭。”梦兰羞涩哽咽,不能开言。钱妪见柳公气象高古,料是个有来历的人,因即指着梦兰答道:“这位小姐乃已故襄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