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不知肯做便怎样?”阿巨道 :“你若肯做,我再尽力在大元帅面前保举你,每月坐支薪水五十两,以后探事每件事酬银五十两,你愿意吗?”区丙道 :“我就是探了事,往那里去报呢?”阿巨道 :“你若肯做了,就回省城去,只做坐探。探着了事,只要写起来,我那里天天着人到你店里走一次。有,便交他带来就是了。” 区丙道 :“我怕写不好,识字又不多,恐怕要写别字,怎样好做?”阿巨道 :“这有甚要紧?你只管写了来,莫管他别字不别字,好在拿得来是我经手。” 区丙道 :“既承关兄如此关切,我如何不做?但是这件事做下来不知能赚多少钱?”阿巨道 :“每月坐得五十两,其余每件事五十两,看你的本事去探访罢了。” 区丙大喜,即与阿巨约定即日动身,回到省城,住在店里。专意招接衙门的主顾,打听些海防洋务的事情。
因为他一向是个老实生意人,衙门里的师爷大爷们只当和他谈天,便多有告诉他的,他便拿了这个去换银子。于是几时佛山办团练,几时黄埔修炮台,虎门添了若干兵,四方炮台添了几尊炮,买了一刀竹纸来,真是有闻必录,阿巨果然逐日差人来取。
可怜广东地方官一齐睡在梦里,那里知道有这么一个细作在肘腑之下?更兼那大学士男爵两广总督叶名琛终日在衙门里礼拜神仙,有时接见下属无非讲论他自己的文章、学问。这件事也被区丙当一件正经事报了出去。在区丙不过是借此作一件事,多赚了他五十两银子的意思,谁知阿巨得了这个信息,以为莫大机会,专诚见了那个甚么大元帅,行了鞠躬礼,告知打听得广东总督酷信神仙的话。那大元帅听了,也不过笑了一笑,不当一件事。阿巨献计道 :“广东人向来最信神仙,有时百姓过于迷信,官府还要从中禁止。此时第一个总督先信起来,百姓们自然比从前信的加倍了。此刻军务吃紧,我们兵船已泊在省河多天,不定何日开仗。我们不如借此惑乱他百姓之心,他自然疏于防范,一经开仗,就容易得手了。” 那个甚么大元帅就问 :“怎么惑乱法?”阿巨如此如此说了一遍,那大元帅笑了一笑,说道 :“由你去办罢。” 阿巨得了令,便到舱面,叫人用黑纸糊了两尊大炮,抛在水里。那纸糊的东西到了水里,自然要浮起来了,那省河两旁的船户与两岸居民看见了,便哗然哄传起来,说是洋人的铁炮也浮起来了,可见说甚么船坚炮利都是欺人之谈。这句话一人传十,十人传百,传到了叶名琛耳朵里。叶名琛却以手加额曰 :“大清皇帝之洪福也。” 旁边有个幕府便说道 :“此愚民之传言,未必可信。” 叶名琛道 :“这是万目共睹之事,岂有不可信之理?当初清兵入关之后,来往江南,福王光窜一路,势如破竹,只有江阴县顽民不服,欲拒天兵。当时有一个武生,明知不能抗拒,又无法禁止,因说道 :‘我们此举,胜败未卜,何不求神指示。’众人问如何求法?那武生道 :‘拿关帝庙里那把铁做的青龙偃月刀,放在水里,如果能浮起来,我们便可以举事。’那武生之意以为铁是沉的,意欲借此阻止众人,众人依他之言,把刀放在水里,谁知竟轻飘飘的浮起来。于是众人大喜,一意抗拒,后来王师到时,全城被戮。可见数劫难逃,鬼神也会弄人的。” 那幕府道 :“此事虽见之于野史,却也未必可据。” 叶名琛道 :“此事不必争执,我们且请仙扶乩问个吉凶实信。” 说罢,便叫传司道伺候,具了衣冠,叫两名道士书符作法,叶名琛自己率领所属焚香叩首,名琛又默默祷告已毕。那乩忽然乱动一阵,然后判出“十五日无事”五个字来,名琛连忙焚香致谢。道士焚符送仙。名琛方才回过头来,对那幕府说道 :“如何?神仙岂欺我哉?”那幕府只得默默无言,从此僚属乡绅来请设防,名琛一概置之不理,只说到了十五日就没事了。这件事一做出来,广州城里各衙门都传为笑话。被区丙访知了,又去报信,关阿巨便告知那个甚么大元帅。那大元帅得了此信,就传令十三日开炮攻城,轰天震地的,攻了一日一夜。到了十四日,便把广州城攻破,率领滚兵直入,把叶名琛捉了去,后来死在印度。
这些后话表过不提。且说当时洋兵进城,吓得众百姓鸡飞狗走,只有丙记洋华店早早得了信息。到了此时,由阿巨给他一个做记号的物件,挂在门首,安然无事,乐得又发了一注洋财。这一次虽未曾调查得他赚了多少,然而想来也必不菲的了。区丙从做了这件事之后,更是安富尊荣,自从发财之后生了两个儿子,此时也都长大了,分在省港两处管理店事。区丙自己还是时常往来。一日在香港店里吃过午饭之后,忽见一外国人进来买东西,后面跟着一个小后生代那外国人传话,甚是伶牙俐齿,区丙见了不觉心有所触。
诸公莫骂区丙,区丙原是愚民。
今日赫然显宦,如区丙者几人。
未知区丙看见这后生有何感触,且听下回分解。
结交亡命亦足以间接发洋财,在当局者虽或出于意料所不及,然自旁观者视之,即不得不引为秘诀矣。
咸丰丁巳,广州失守后,有人撰为乐府三章,以刺叶督。
其一云 :“叶中堂告官吏,十五日必无事,点兵调勇无庸议。
十三洋炮来攻城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