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。” 能君问阿宝几岁?阿宝道 :“十四岁。” 能君道 :“森娘好开怀得早,十一岁上就生小孩子了。” 森娘涨红了脸道 :“十一岁不许生孩子的么?”云旃打岔道 :“你两个又不要对亲家,只管查考这年岁做甚么?”森娘道 :“做人总要老实点,若是一味尖刻,是要短命的。” 子镜道 :“若要老实,我的事业就不能做了。” 森娘道 :“总要老实点的好,你不知道乾昌老班是靠老实发财的么?”雪畦听了,暗暗诧异,道 : “不信天下有靠老实发财的人。” 想罢便问道 :
“那一个乾昌老班怎样靠老实发财?倒要请教请教。” 森娘道 :“这乾昌老班也是我们浙江人,从小苦得很,几乎饭也没得吃了。幸得一个钱庄上的先生照应他,借给他二千铜钱,叫他做小生意。做做倒也顺手,慢慢积了二三十千钱。” 雪畦笑道 :“这就叫发财了。” 森娘道 :“早呢。他也会做生意。
终日提了个篮子,总拣人家走不到的地方,他才去。上海各处都被他跑遍了,后来他忽然又想到做船上的生意。雇了一只小船,带了些洋肥皂、小手巾、吕宋烟之类,摇到吴淞口,跑到外国兵船上,或公司船上去卖。他走得多了,那船上的外国人也认得他了。有时外国人手边钱银不便,叫他记帐到下次去收。
久而久之,这记帐也成了老例了。有一只公司船的外国人不知怎样欠了他十多块洋钱,一回他去讨帐,恰好那公司船已经起锚,要开行了。那外国人匆匆给了他一卷小洋钱,叫他赶紧走,不然要把他载到外国去了。那小洋钱叫他回去点一点,多少下回再算罢。他便匆匆下了小船回来,打开那小洋钱,要点数,谁知不是小洋钱竟,是一包金四开。
外洋金钱,上海方言谓之金四开他吃了一惊,雪畦听到这里,暗想道 :“果然发了财。”
也只听森娘又道 :“若是别人,岂不是就此发财了?谁知他却不想发这个财,把那金四开收藏起来,动也不敢动。直等到下回那公司船来了,他拿了那包金四开,原去还了那外国人。那外国人欢喜的了不得,说他老实,问他有店没有。他回说没有,外国人叫他赶紧开一家店铺,答应荐生意给他。他就自己凑点,和人家借点,开了这家乾昌。那外国人果然到处荐他的生意,又把他送还金钱的事上在外国新闻纸上。所以外国人都相信他,说他老实,凡买东西都到他店里去。他店里没有的东西也叫他代办,所以他生意好的了不得。去年初,开店的时候,不过一间门面的小店,今年已经撑到三间门面了。他从此以后,怕不全是发财了日子么。” 正是 :
忠言能行蛮貊,圣人本有遗言。
斯世得见斯人,真如硕果仅存。
未知森娘还说甚么话来,且听下回分解。
闻诸某暴发家之言曰 :“发财是极容易之事,世人自愚而不觉耳。” 问何谓容易?则曰 :“只须心狠、眼明、手快。
耳眼明手快,关夫才智,或尚可学而致之。至于心狠,则关夫道德,此吾辈之所以终穷也乎。尝谓天道之说,不过为失意者无聊之谈。助世上惟有人事,无所谓天道也。然亦有不尽然者一部发财秘诀,所叙诸人,吾皆知之。默察其后嗣,则后谓天道者,若隐然得而见之,是亦一奇也。

第九回
世态炎凉寸心生变幻 荣枯得失数语决机关
且说雪畦听了森娘一席话,目定口呆。心中只不信有这等老实的人,更不信有这样一个老实人,便有那样一个好外国人。
一面想着,把中的牌都忘记看了。定了定神,方才一面打牌,一面说道 :“我不信有这等好外国人。” 能君道 :“这也论不定的。就是蔡以善,他初到上海时,不过在近今洋行帐房里做茶房。一天,大班到帐房里寻买办说话,那蔡以善土头士脑拿了一枝水烟袋,装上一口烟,递给大班。谁知外国人是不吃中国水烟的,对他摇摇头,他却把装好的那点烟挖了出来,依旧放在烟盒里。那大班见了,说他鼠惜物,便对买办赞了他两句。那买办看见外国人都赏识了他,便叫他去读外国书、学外国话,读了半年,略略懂了两句‘也斯哪’,买办便告诉了外国人,叫他做了写字楼细崽。一则也是他福至心灵,处处懂得巴结,二则也是人才难得,近来居然升了二买办了。”
四个人一面说笑一面打牌,不觉直到天亮。玻璃窗上透出白光,方才收场,算了算帐,却是子镜大赢。子镜便道 :“好,我今夜请客,诸位务必要到。” 诸人未及回答,忽听得外面门声大震,有人打门。森娘忙叫人去开时,那丫头和阿宝都已睡了。幸得楼下同居的,出去开了门,外面急匆匆走了一个人进来。直到楼上,问 :“木子镜有在这里没有?”子镜忙应道 :
“在这里。甚么事?”那人便到房里来,道 :“出了一个大窃案,失赃值到二三万。此刻外国人恼的了不得,叫找你呢。”
子镜道 :“不要紧,我就去。” 说罢那人先去了。森娘一面叫起丫头阿宝泡水买点心,云旃早钻到床上去睡了。三人洗过脸,吃了些点心,方才下楼。雪畦留心看时,原来楼下是裁缝店,三人出门分手。
雪畦回到成章栈,要想略睡片时,却偏睡不着。闷极无聊,便走到三马路去看又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