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药丧生的,某人是迷信祸福破产的,某人受官吏之剥削,冤狱难伸,某人恋花柳之邪缘,倾家不悟。殊不识冥冥中,均各有一定不可移的道理在内,这就叫做欠张三不还李四了。而且这位张铁嘴先生,虽说同魑魅魍魉一样应运而生的人,却数理推验一道,颇肯实事求是,博彩周谘,所以替小土老批算的命理,竟与阎罗王生死簿子上注定的荣辱滚路一般无二。当下上自判官,不及鬼卒,莫不诧异事。就连阎罗王自己,亦生怕闹出来,担当失察的处分。就忙着拣派了活无常死有分两名鬼役,急速前往叨利天财帛君那里去,将小土老的这笔银子,彻底根究,务得确情回报。
  真是黄泉碧落途千里,来去全凭一阵风。不一刻,早查得明明白白,回来俯伏奏道:『小鬼们蒙大王爷差遣,当即迅往查察。谁知近日天上,被几个紫薇坦里的毛神,运动甚么中内集权,要从改革官制起点,一时把财源府里几堂有名的优缺,都归并的归并,裁撤的裁撤。还有几个年富力强的司员,不甘暴弃,相约运动本司堂官,请咨出洋游历,希图将回国,做一个政治家的大好老。因此把个一向轰轰烈烈的势利渊薮,柴米衙门,转瞬间竟弄成冰消瓦解,鬼哭神嚎。所以小鬼到那边去,从东西辕门起,一直到财帛星君住的后宫里,撩棒子都莫想打到一个人。后来还亏遇着一伙地里鬼,才告给我星君不在宫里,是从早晨就往玉皇大帝新组织的新内部那里去会议去了。要想等他,很有一半天才转来呢!你不如到那储积磅余的库门口,寻一个消耗司里旧吏去问问他,或可清悉这件事,亦未可知呢!小鬼听着这句话,就忙走过去一望,只见真有一个伏在那里棹上睡觉。就先以轻轻的叫了他几声,谁知犹如对聋学蚊虫叫,一丝儿都不听见。后来被我猛起劲一推,才推醒了。正要想前前后后的告诉他一遍,不意他倒皱着眉毛,瞇着眼睛,放出一百二十四个不如意的样子,说是正在那里一个人飘飘荡荡,惝恍离奇,走到一所东方病夫国里去。只见六街三市,热闹异常。那街道上行路的人,一个个都是头上戴着颜色顶子,也有红了像萝菔的,也有绿子像乌龜眼睛的,也有白似矾石,明如玻璃的,光怪陆离,不计其数。口里都是一嘴的升官发财,嘻嘻呵呵,欢喜不了。当时有个戴大红顶子的人,正在那里吆吆喝喝,嘴里自骑马自喝道儿的踱方步行走,忽然从对面来了个深目高鼻的欧洲人,手里拿着一根打狗棒,对准那个踱方步的就是一棒,眼见得把血点鲜红的一颗宝石顶子,打得碎碎平安,比烂柿子还烂。他看了,心里着实过意不去,只说那挨打的人,定有一番狐假虎威的官派发作出来,同打他的人冲突。谁知那人除不动气外,反露出一种胁肩谄笑的样子,一时两眼朝天,五体投地,恭恭敬敬碰了三个响头,然后爬起来,仍然是一味的嘻嘻呵呵,踱他的方步儿,自去摇摆。他看着嘴虽不说,心里却自言自语的道:哎唷!怪不得人说下界南赡部洲有一个甚么奴隶国呢!我所见的莫非就是这个所在罢?不然,何以被人家打着不回手,还要忍痛含羞,对着那外国耍响脑袋呢?不如快点儿离开了罢!回来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。设或沾着奴隶性质不是玩的。于是又渡过了一重大江,远远看见有一座玉石牌楼,上面镌着:“东三省洞天,长白山福地。”两边还有一副对联是:
    万里江山来闯贼
    千年富贵谢吴藩
  写得笔力矫健异常,颇有唐宋人手法。他心里想道:哦!这还是一所洞天福地呢,不晓得是个甚么大福人住在这里呢?再一举目,忽见那边草地上,号志他老友徐菊仁似的,敞着怀睡在那里。他惊道:“哎哟!他素来身体肥胖,又这样的睡得沉酣,倘有促狭人偷偷的在他肚脐里添上灯油,置上灯草,燃起火来,岂不要成了第二个卓灯了么?那时烧得膏流满地,那还了得?或是从青草地里钻出一条赤练蛇来,闹到后窍里去,顷刻就有性命之忧的,更不是玩的啊!”正想过去推他醒来,不料眼前黑了一黑,不知何时来了两个外国人,一个人左手捧着一丸太阳,右手擎了一盒黑白棋子,一个人左手执了一柄铁戈,右手拿了一把禾穗,都笑容可掬的对着他指道:“这厮的大肚皮上面,倒是我们一方绝妙的棋局呢!就是略嫌其中空洞无有,酒肉气太重些儿!”内中有一个人笑道:“他肚子里要有货,就能够肯把自己家里人,连一担两担都不准卖,拿着了当犯私论,当枭匪杀的东西,功能轻轻儿允许你每年销九万担了吗?”说着,便从插手袋里抽出了一副画图样的家具来,竟在他那大肚皮上,横三竖四的画了一个棋盘,两个人便对面坐下来,各争先着。后来竟自为黑白界限不清,两不相让,在那肉棋盘了,你一拳,我一腿,争斗起来。再看他老友仍是直挺挺,鼻息如雷的睡觉。他此时要想不去喊醒他,实于心不忍;要想上前劝去,又因互斗的是外国人,言语不通,兀自不得主意。忽然被小鬼走去推醒了,定了定神,才晓得是南柯一梦。所以望着我愁眉苦眼的发怔。及至听见我是奉了阎王爷的特旨前来查案的,他才把两只朦胧睡眼揉了一会,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底簿来翻着,对我笑道:“造化你是来问我,不然,就是去请问星君自己,也莫想清楚呢!”原来这个小土老,从前没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