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着单稽首,对着那老师傅致颂词道:“讨老师傅的顺。”老师傅便派人先将各人手里的香仪挨一挨二的收下后,一只手扯着偏衫,一只手举起和尚袖子,向众人一挥答道:“你们都顺遂了,你们都造化了。”这个名字,就叫做讨顺。是我们理门里每逢朔望万不可少的规矩。以上都是小的实实在在的话。灶老爷上西天,有一句讲一句,万不敢瞒混大老爷的。或怜我们两个人,都是属鸡的,每日抓一爪子,才有得吃一爪子呢!姓赵的身上,更多个三日头的阴 疾没有好,一总儿都要求你大老爷开开天恩,放我们回去罢!』说着,又尽着碰头。此时我见堂上问官业已替换了一个人了,只见他将供招翻覆的看了一看,便对秃子问道:『还有五字真言,同那保身立命的甚么小方法儿,未曾供清,索性说了罢,本委好替你们求上头的恩典去。』秃子道:“哎唷!我的青天大老爷呀!小的适才不是说过了吗?那五字真言是要到急难之中才能许出口呢!如有平时当作没事的样儿说出来,可不犯那断头之祸么?别的话小的都可以说,只有这几个字,是不当人子的呀。』
  问官见他不肯说,就想了一想,又问道:『一个好端端的百姓,捉将官里去,杀脑袋打屁股,可以算得急难算不得急难呢?』秃子道:『小的就没有吃过狗肉,也听见过狗喊过的呀!杀头固然是没有命吃饭,打屁股也是九宗七祖都不得超生的事,怎么还不算得急难呢?算得过!算得过!』问官忙又接着他这句话问道:『既是算得过,本委今天就替你出个主意,破一破迷信也好,叫你自己实验实验这个五字真言是灵不灵。』一面说着,一面就向刑杖签筒里抽了几枝行刑的签子,往堂下一撒,嘴里喝道:『来吓!替我了拖下去重打?』其时真是堂上一呼,阶下百诺,早把秃子不由分说的拖翻在地,一个人拿一条麻绳络了头,当着小辫子揪在手里,一个人就■了腿,便一五一十的数起来。不多时间,已打得皮开肉绽,鲜血横飞。我当时去留神那秃子,起先百十下还咬着牙齿,忍住痛不肯开口。后来大约是熬炼不过了,才听由轻而重的喊道:『观世音菩萨呀!观世音菩萨呀!直等一千小板子数完了,他还自在那里如同舌尖上安了转轮一般,不住口的唧唧哝哝念。我看了他那种愚相,真觉得愚的可怜,愚得可笑。只见问官又道:『你那五字真言,可念好了没有?屁股上的疼痛,念了究竟有知觉还是没有知觉?』秃子道:『小的从一打起,就业已念了有五六百遍了,无奈念自管念,屁股疼只管疼,并没有见得有甚么影响呀!恐怕是今日菩萨不在家里罢?』说着,又赶忙的改口道:『恐怕今日老佛爷不在家里。』
  问官见他直到此时,还是这们的迷信,连菩萨两字都不敢轻易出口,便气得把惊堂木一拍喝道:『好胡涂的东西!这五字真经,明明是他们理门里人借了来骗人钱的,你倒已经自己拿屁股实验过了,是一句没有效力的白话,怎么仍是这么的藏头露尾?还有甚么保身立命的小方法儿,快供出来!倘再要有意迁延,待本委拖下去再重打!』那两旁的衙役们,又吆喝一声对他道:『天气怪热的,带累我们弟兄跟着你受罪,快些儿供罢!不要回来自寻苦吃。』秃子道:『供供供!我供!我供!自从戒了鸦片烟之后,就是常有点儿血气不定起来,常想要朝汉口花烟跑。谁知我们老师傅早为之备,就预先教小的一个彭祖倒海法。』问官道:『何为彭祖倒海呢?』秃子道:『说也奇怪,只要每日于临睡前,先把两只腿同死人一样挺直了,然后一手托着外肾,一手拍着顶门,须要拍一下,提一口气,如同忍大小便的,如此左右换手,拍三百六十五拍,提三百六十五提。候至一百二十日,工程圆满,就可以成金刚不坏之身了。任凭你怎样嫖,舍利子都不会泄的。但是在一个妇人身上,那就可要请他到阎老五家吃汤饭去了。小的已是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,还要求大老爷开恩才好呢!』问官便看着招房书办,把各供誊写清楚,又加上了堂谕,便将各人打的打,枷的枷,分别收监的收监,押待质公所的押待质公所。我也就乘此时还未退堂,人不过拥挤的时候,走出来了。你看,若照那秃子的供上论起来,在理会就是没有甚么坏处。但这采补一事,照人妖例办起来,也就足够丢脑袋的了。莫说还有假佛敛钱,妖言惑众在里头呢?”我听了,忙应道:“世叔说的极是!”真晓轮便走来,同我约了替宸章开汤饼会的日期,大家都说在洗儿日好,议定,也就随同萧菲各自散去。
  如此晨昏迅速,不觉又是玉兔两升,金乌三现。本日便是宸章哲嗣的三朝喜日。由真晓轮预先柬邀了几个知己朋友,贾笪诸人自必在内,不用再说。届期,大家见了面,便先同宸章行了贺礼,又叫人传话到里面去,向夫人道了安。宸章又叫人将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哥儿抱出来,把大家看。大家又恭维赞美了几句,才一面将小哥儿送进去,一面依次入席。笪沓便要闹甚么击鼓催花法劝酒,真晓轮道:“这个却使不得!打从我头一个,就不会挝鼓,而鼓声行止,皆由击鼓的人一方私定,难保没有有意捉弄人吃酒的念头。还不如拟个把灯谜儿,或是联句做几首诗的好。再不然,就索性从俗一点儿。”其时座中有真晓轮约来的两个朋友,一个姓罗,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