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预备动身。无奈素兰立意要留我过一天,明日再走,我也恐怕本日来不及,只得又坐下来向他问道:“你适才不是说的那葛大令吗?他回复姓陈的几句言语,讽里带刺,着实倜侃得极。这个人从前署如臯县的时候,我就听人传说他断了一件悔婚的案子,当时早猜他将来是州县班里一员好手。当时如臯城外有个土财主财主,先把女儿许了一位穷秀才,后因那秀才无力迎娶,未免动了个嫌贫爱富的心,又怕女儿过了门,不耐清苦,遂决计另将女儿许配一家富户。无奈那穷秀才别项事业虽都穷光了,惟有这三寸毛锥,是越穷越来得尖利,由此换一任官,就告一次。及至告到姓葛的手里,已是官经三任,事隔六年了。当葛大令接着穷秀才的状子第二日,就有一位本城绅士来替那富户运动,请他将此案断归后夫,情愿送纹银二千两,随将一纸银票当面呈上。葛大令想了想,对那来人道:『兄弟此案尽可帮忙,但须他女儿亲自到堂,说一句情愿跟谁,方足以昭平允。那时兄弟就是断归后姓,谅原告也无得异说!』后来提讯的那一日,他故意升坐大堂,哄动了满城的男男女女,都来听审。先传那穷秀才到公案面前略讯了几句,便拍案大怒道:『谁叫汝穷来!目今四方多事,一个人不思为社会干公益,徒为着一个乡下女,经年累月的缠讼不休,你还是个好人吗?』那穷秀才还想强辩,他又喝道:『跪下去!不准你开口!』其时穷秀才心中想道:『不好了!大老爷这番变了卦也!』富户也想道:『此案二千两用得着也!』”正是:
    金钱有力填青海,
    月老无心击赤绳。
  要知此案如何,且俟下回分解。


  
  






第十四回 梦断鸳鸯魂销谷埠 书传鱼雁泪洒申江


  谁知站堂的差役,是预先奉过本官命令的,吩咐他们在带案的时候,暗领后夫,在女子前头跪下。此番喝教穷秀才跪下去的地方,正在那女子身后。忽然他喊那女子道:『姑娘,本县有句话对你讲。嫁人这件事,虽是要遵父母之命,媒约之言,但其实都要你自己愿意。就是本县也不过因人成事而已。今日你前后夫都在这里,本县须凭你自己说一句,究竟你意中还是愿随前夫,还是愿随后夫?好让本县替你做主!』后来那女子被他逼迫不过,只得照着父母嘱咐的话,低低儿应道:『小女子情愿随后夫。』他又故意的假作耳聋听不清楚的样子,要他说高些。那女子便又大声将上项话说了一遍。他得了这句,随即立起身,望着听审的众人高声说道:『好一个贞烈女孩子,不像他父母嫌贫爱富,你们听清了么?他说了两遍,情愿跪在后面的丈夫!』说着,先对那富户道:『婚嫁一事,他自家已拣定了。你便是没事的人,可以好好儿的回去,另行婚娶。至于前蒙惠赐,本县已代你转赠某氏,作为妆奁之用,从此认为兄妹可也。』又喊那穷秀才复至公案前道:“某翁不以汝为婿,某氏不以汝为夫,皆汝穷之一字有以害之。今有某富户,行赂银二千两,原票在此,汝可将去,以为膏火之需。汝妻本县当收为义女,不再令势利翁主婚嫁也!』说毕,即令夫妻当堂交拜成礼。又派了两名亲丁,鼓吹舆马送他们回去。其时感动得那两旁听审的人,都啧啧叹羡。一个个说:『我们如臯县的百姓,不知修了几百世,才修到这葛大老爷,来做我们的父母官呢!』”
  素兰道:“不知你们做男子汉的,到底是生的个甚么心?只要看上了一个女人,无论他肯不肯,总想钻墙打洞去谋干他。你说的这位秀才先生,他是为着发妻被人谋夺,就去打场把官司,也是情理之中的了。至于我前年听见一个广东人说,他们那里有位在籍绅士,因为要娶一个珠江画舫上当我辈的,竟甘冒万世不韪,那才不识他是何居心呢?”我道:“你不要说了!这句话记得是香山许家的事,我是久已知道的。从前我到广东去的时候,我有个世叔,名字叫何西林,他曾经对我谈过这段事。说他们广东谷埠有一个色艺双全的婊……”我说到这句,恐怕素兰他又说我是对着聋骂瞎子,就赶忙的勒住口,心里要想改句甚么同音的话说,不意被他已经听见,拿着眼角对我着实的瞟了一下,问我道:“珠江谷埠我却没有去过,难不成也像北京琉璃厂有裱画铺子么?你那世叔在他那里是裱的册页,还是裱的中堂呢?”我被他这一问,格外的问得我不好开口了,只得勉强分辩道:“你如今怎么学的这样一张刻薄嘴?说出话来,就犹如唱十八扯的,人家谈的是广东谷埠,你便硬拉到北京琉璃厂上去,还要说开甚么裱画铺子,这是个甚么古怪脾气呢?”素兰笑道:好!好!好!你现在是心里有事的人,无论说我甚么,我总须让你几分。再者我正在这里要想甚法子来替你开心还想不出,谁肯再拿着甚么刻薄嘴去同你拌呢!但你所说的那个裱不裱,究竟是句甚么话?快点儿说了罢!省得闷在心里,连我都替你难受呢!”
  我当时虽是归心如箭,一肚皮的不快活,究因平素夫妻不过于要好,再加会少离多,今日对着这样一个比花花解语,比玉玉生香的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