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,五更起解太夫人。住谈太郡监中事,且表江家进喜情。

  却说江进喜奉刘太夫人之命,行来到崔家问个喜信。却值梅小姐于夜间五更时分娩,生下一子,合府中好不欢天喜地,就给进喜一个喜封儿,又打点酒饭与他吃了。梅夫人方吩咐道:你回去上复太夫人,说小姐身体平安,不须记念。小官人三朝洗浴,还要接来吃喜酒哩。

  进喜相辞就转身,出了崔府上街行。才举步,又消停,不若庵中走一巡。数日未曾前去探,不知郡主可安宁。今朝有此银封在,倒不如,带往尼庵与母亲。首饰被偷盘费尽,帮扶全仗我孤身。连朝未审如何了,也不知,怎样禅林受苦辛。咳!郡主呀,你在茅庵一载多,片心不改究如何?少华公子无消息,尔何苦,愿受辛勤不二夫?一念痴心逃出外,倒只怕,他年要唱白头歌。

  咳!老天呀老天,我江进喜到底是怎生结果?

  因梦神言救少华,暗瞒家主放他回。好心只说天知道,时运由来反不佳。皇甫门中逢患难,刘侯府内遇悲嗟。主人被获无音耗,太郡终朝泪如麻。我在衙中闲吃饭,闷沉沉,二旬将满没浑家。

  啊唷,好生懊闷!

  误了堂堂七尺身,不能愤志干前程。母亲送在尼庵去,又不能,侍奉萱堂尽尽心。待欲另投兴旺主,忠心难撇太夫人。少年虚度如何了,怎么得,小主重回家再兴。进喜日思长叹气,一边烦恼一边行。慢言进喜来庵内,且表三贞九烈人。郡主江妈同受苦,一年又及半年零。失遗首饰盘费尽,庵主群尼看得轻。厨灶饭羹差乳母,衣裳针线派千金。可怜郡主娇娆体,万折千磨受苦辛。起初时,拈线拈针还是可;到后来,洗衣洗裤更难禁。僧鞋大抵经常做,捺得她,一到冷天手臂皴。打水提汤终日走,走得她,凤头鞋子放三分。浆衣浣服俱皆做,做得她,尖指粗来紫带青。雨打风吹花貌瘦,瘦得她,香腮退尽两红云。梦回板榻三更月,恨悠悠,夜静空房一盏灯。最堪怜,颜色已非倾国女;深可敬,盟言犹记小春庭。多娇受尽千般苦,她今是,默诵心头一卷经。日日坐于槐树下,但替她,师徒几众洗衣拎。江妈又为香公病,管理厨房更苦辛。主仆二人同受难,都只为,被偷首饰少金银。谁知天理昭彰快,这香公,体附神明吐隐情。

  话说香公张七,自从偷了刘郡主的珠宝首饰,换了银钱,任意受用。不料竟染了一场大病,乃是伤寒之症。韦驮神附体,口吐舌语,露出真情。说了怎么样盗的缘故,又把所剩银两摆在床边,呼人观看。

  庵主闻知急出现,江妈惊喜也当先。香公在床滔滔说,又把尼姑妙印扳。讲到分赃情一节,小尼姑,自家打骂亦如颠。喊声只叫韦驮佛,下次不敢望可怜。庵主方知真有贼,理亏不觉带羞惭。立呼张七孩儿至,卷卷铺陈领父还。其子将银花费尽,香公大病始能痊。一家几口难过日,只落得,执棒提篮讨饭吞。后话表明谈眼下,回文且说万缘庵。

  却说老尼姑打发了张七,又把妙印挥几戒尺,禁止下次,这这事也就搁在一边。江妈与刘郡主十分感激神灵,梵如也替她主仆念佛。这一日九月二十八日早晨,刘郡主又替尼姑们洗衣,顾不得外面的西风,依旧坐在槐树阴下。

  多姣郡主坐槐阴,体弱衣单力不行。叶落翻阶堆似雪,西风扑面冷加冰。千行清泪衣皆湿,一片寒砧手不停。振罢衣裳聊歇力,凝眸一想暗伤心。

  咳呀,皇甫郎君呀!

  我为君家受折磨,可怜伏侍众尼姑。千辛万苦甘孤守,九烈三贞不二夫。破损衣衫安本分,风流颜色已全无。自知薄命难邀幸,未识苍天可念奴?倘若那君心已弃,刘燕玉,此生此世更如何?

  啊唷郎君呀!

  尔今流落在何方,可晓奴家几断肠?万里云南无消息,不知尔,如今死活与存亡。倘然没有升行日,挤得我,老死茅庵旧板床。

  咳,苍天呀苍天!

  若肯矜怜薄命人,只须那,少华公子一升行。孟家已死滇池水,奴是闺房正细君。如若上苍不见佑,也只好,一生寂寞守空门。多姣想到酸心处,止不住,泪如珍珠往下来。正在伤悲三嫂进,相招吃饭入房门。叫声郡主消停罢,菜饭俱好你须吞。燕玉含悲低首应,妈妈不用候奴临。衣裳洗得俱干净,带湿浆完我就吞。三嫂闻听长叹气,忙来相助女千金。正然郡主浆衣服,忽听得,进喜前来探母亲。

  却说刘郡主正在浆衣,忽见进喜勿匆入院。

  走上前来步履忙,叫声郡主叫声娘。睁睛一看惊相问,何故千金也洗浆?秋季将尽冬天到,怎受得,透骨西风这等凉?粗用还该娘去做,怎教郡主洗衣裳?江妈见说眉头皱,一变容颜叫儿郎。我又并非闲着手,如今是,新升美缺管厨房。刷锅洗碗般般做,打水添柴件件当。闲下功夫还扫地,洗浆一事哪能帮?可怜受尽千般苦,巴不得,老命残身早早亡。三嫂说完揩眼泪,多姣在侧忍悲伤。连呼进喜休埋怨,原是奴家累你娘。她在厨中忙得极,焉得此事再相帮。如今粗细俱皆惯,奴倒觉,气力加添比昔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