问别庄燕、冯君瑞两名要犯,“务须刻期拿获解院,以凭题奏”等语。汤镇台着了慌,一时无法。只见臧歧在旁跪下禀道:“生苗洞里路径小的都认得。求老爷差小的前去打探得别庄燕现在何处,便好设法擒捉他了。”汤镇台大喜,赏了他五十两银子,叫他前去细细打探。
  臧歧领了主命,去了八九日,回来禀道:“小的直去到竖眼洞.探得别庄燕因借兵劫营输了一仗,洞里苗头和他恼了,而今又投到白虫洞那里去。小的又寻到那里打探,闻得冯君瑞也在那里,别庄燕只剩了家口十几个人,手下的兵马全然没有了。又听见他们设了一计,说我们这镇远府里,正月十八日铁溪里的神道出现,满城人家家家都要关门躲避。他们打算到这一日,扮做鬼怪,到老爷府里来打劫报仇。老爷须是防范他为妙。”汤镇台听了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又赏了臧歧羊酒,叫他歇息去。
  果然镇远有个风俗,说正月十八日,铁溪里龙神嫁妹子。那妹子生的丑陋,怕人看见,差了多少的虾兵蟹将护卫着他嫁。人家都要关了门,不许出来张看。若是偷着张看,被他瞧见了,就有疾风暴雨,平地水深三尺,把人民要淹死无数。此风相传已久。
  到了十七日,汤镇台将亲随兵丁叫到面前问道:“你们那一个认得冯君瑞?”内中有一个高挑子出来跪禀道:“小的认得。”汤镇台道:“好。”便叫他穿上一件长白布直裰,戴上一顶纸糊的极高的黑帽子,搽上一脸的石灰,妆做地方鬼模样;又叫家丁妆了一班牛头马面,魔王夜叉,极狰狞的怪物。吩咐高挑子道:“你明日看见冯君瑞,即便捉住,重重有赏。”布置停当,传令管北门的,天未明就开了城门。
  那别庄燕同冯君瑞假扮做一班赛会的,各把短刀藏在身边,半夜来到北门,看见城门已开,即奔到总兵衙门马号的墙外。十几个人各将兵器拿在手里,扒过墙来,望里边,月色微明,照着一个大空院子,正不知从那里进去。忽然见墙头上伏着一个怪物,手里拿着一个糖锣子当当的敲了两下,那一堵墙就像地动一般,滑喇的凭空倒了下来,几十条火把齐明,跳出几十个恶鬼,手执钢叉、留客住,一拥上前。这别庄燕同冯君瑞着了这一吓,两只脚好像被钉钉住了的,地方鬼走上前一钧镰枪勾住冯君瑞,喊道:“拿住冯君瑞了!”众人一齐下手,把十几个人都拿了,一个也不曾溜脱。拿到二堂,汤镇台点了数,次日解到府里。
  雷太守听见拿获了贼头和冯君瑞,亦甚是欢喜,即请出王命、尚方剑,将别庄燕同冯君瑞枭首示众,其余苗子都杀了,具了本奏进京去。奉上谕:
  汤奏办理金狗洞匪苗一案,率意轻进,糜费钱粮,着降三级调用,以为好事贪功者戒。钦此。
  汤镇台接着抄报看过,叹了一口气。部文到了,新官到任,送了印,同两位“公子商议,收拾打点回家。只因这一番,有分教:将军已去,怅大树之飘零;名士高谈,谋先人之窀穸。未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
  
第四十四回 汤总镇成功归故乡 余明经把酒问葬事
  话说汤镇台同两位公子商议,收拾回家。雷太守送了代席四两银子,叫汤衙庖人备了酒席,请汤镇台到自己衙署饯行。起程之日,阖城官员都来送行。从水路过常德,渡洞庭湖,由长江一路回仪征。在路无事,问问两公子平日的学业,看看江上的风景,不到二十天,已到了纱帽洲,打发家人先回家料理迎接,六老爷知道了,一直迎到黄泥滩,见面请了安,弟兄也相见了,说说家乡的事。汤镇台见他油嘴油舌,恼了道:“我出门三十多年,你长成人了,怎么学出这般一个下流气质!”后面见他开口就说是“禀老爷”,汤镇台怒道:“你这下流!胡说!我是你叔父,你怎么叔父不叫,称呼老爷?”讲到两个公子身上,他又叫“大爷”、“二爷”,汤镇台大怒道:“你这匪类!更该死了!你的两个兄弟,你不教训照顾他,怎么叫大爷、二爷!”把六老爷骂的垂头丧气。
  一路到了家里。汤镇台拜过了祖宗,安顿了行李。他那做高要县知县的乃兄已是告老在家里,老弟兄相见,彼此欢喜,一连吃了几天的酒。汤镇台也不到城里去,也不会官府,只在临河上构了几间别墅,左琴右书,在里面读书教子。过了三四个月,看见公子们做的会文,心里不大欢喜,说道:“这个文章如何得中!如今趁我来家,须要请个先生来教训他们才好。”每日踌蹰这一件事。
  那一日,门上人进来颤道:“扬州萧二相公来拜。”汤镇台道:“这是我萧世兄,我会着还认他不得哩。”连忙教请进来。萧柏泉进来见礼。镇台见他美如冠玉,衣冠儒雅,和他行礼奉坐。萧柏泉道:“世叔恭喜回府,小侄就该来请安。因这些时南京翰林侍讲高老先生告假回家,在扬州过,小侄陪了他几时,所以来迟。”汤镇台道:“世兄恭喜入过学了?”萧柏泉道:“蒙前任大宗师考补博士弟子员。这领青衿不为希罕,却喜小侄的文章前三天满城都传遍了,果然蒙大宗师赏鉴,可见甄拔的不差。”
  汤镇台见他说话伶俐,便留他在书房里吃饭,叫两个公子陪他。到下午,镇台自己出来说,要请一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