广泰是因劝谏自已不听,恐怕在这里受拖累,所以不告而走了。只是张燕宾心里虽然明白,却不把当作一回事,独自在房里徘徊了几转,因惦记着周金玉,安坐不住,回身仍锁了房门,打算到周金玉家里,细细的领略那温柔乡的滋味。才走进门,那个老婆子笑嘻嘻的迎着,陪张燕宾上楼。张燕宾到楼上不见周金玉,连忙问道:“我那心爱的人,上哪里去了呢?”老婆子在旁陪笑说道:“请少爷坐一会,就回来了。”张燕宾靠窗坐下说道:“到什么地方游逛去了吗?”老婆子笑道:“我家姑娘知道少爷就会来了,她说,没好吃的东西,给少爷下酒下饭,怪我不会买,趁少爷没在这里的时候,她亲自到店里买去了。”张燕宾信以为真,心里好不畅快。
  其实周金玉哪里是去买什么下酒下饭的东西呢?原来就在这个市镇上,有一家姓齐的,很有些财产,为人欢喜多管闲事。市镇上的人因他的行为还正直,又有钱,肯替人帮忙,办事更机警,有些手段,就公推他做个保正。齐保正有个正太太、两个姨太太,都没有儿子,见周金玉年纪轻,容貌体格都很好,想讨来做第三房姨太太。以齐保正的赀财势力,要讨一个私娼做姨太太,原是一件极平常的事,不过他因周金玉曾当过几年私娼,不见得还有生育,恐怕讨进屋,也和家里的三个一样,虾子脚也不掉一只,岂不又多养一个废物吗?于是,由他两个姨太太出主意,引逗周金玉家里来玩耍,齐保正却暗中和她生了关系。其所以齐保正不亲自到周金玉家去,为的是要顾全自己当保正的面子,打算是这么鬼混一年半载,如周金玉有了身孕,哪怕是外人的种子,也不追究,就实心讨进屋来,一年半载之后不怀孕,这事便作为罢论。周金玉并不知道齐保正的用意,只因和两个姨太太很说得来,两个姨太太都逢迎得很周到,所以每日高兴到齐家玩耍。那日张燕宾和陈广泰遇着周金玉的时候,就是从齐家玩耍了一会回来。
  周金玉得了张燕宾送的翠玉镯头,心中无限欢喜。女子的度量,自是仄小的多,凡得了什么希奇宝贵东西,总欢喜炫耀给常在一块的姊妹们看,听人几句赞美的话,好开开自己的心。周金玉既得了这样宝贵的翠玉镯头,怎能免得了这炫耀的念头呢?只等张燕宾一出门,她便套上了那只镯头,到齐保正家来了,进房就把镯头脱下来,递给两个姨太太看道:“两位姊姊请猜一猜,这镯头可值多少钱?”两个姨太太看了,摇头道:“只怕是假的吧?象这么透绿的戒指,我们眼里都不曾见过,哪有这样的真镯头呢?你没看见我们老爷手指上套的那个戒指吗?不及这镯头一半的透,没有一颗蚕豆大,去年花五千块钱买进来,还说是半卖半送呢!”
  两个姨太太正品评着,齐保正走了进来,笑问:“什么半卖半送?”两个姨太太笑道:“你来得好,快拿你的戒指来比比。你时常以为你那戒指好的了不得,你来瞧瞧人家的看。”齐保正从姨太太手里,将镯头接过来,望了一望,即吐了吐舌头,问周金玉道:“哪里得来的这件希世之宝?”周金玉笑着得意道:“你猜能值多少?”齐保正摇头道:“这种希世之宝,何能论价?”两个姨太太见齐保正慎重其词,说是真的,就问道:“这东西竟是真的吗?”齐保正道:“不是真的谁还瞧他呢!这样东西,不是寻常富厚人家能有的。金玉,你从哪里得来的?”周金玉也不隐瞒,照实说,是一个新来的大阔客人相送的。齐保正很诧异的说道:“新和你相交的客人,就送你这样的宝物吗?”周金玉点头应是。齐保正将镯头还给周金玉道:“你得好生收藏起来。这东西不好随便带了在外面行走,你有了这件东西,一辈子也吃着不尽,胡乱带了出来,弄得不好,恐怕连性命都会送掉。”周金玉接过来,便不往手腕上套,揣入怀中笑道:“客人送给我的时候,也是这么说,教我好好收藏起来。我本也不打算随便带着出来,今日是想送给你和两位姊姊瞧,不然也不带来了。”
  周金玉才坐谈没一会,那个开门的小丫头名叫狗子的,就跑来叫周金玉回去,说昨日来的那客人又来了。周金玉即同着狗子,辞了齐保正出来。狗子将老婆子对张燕宾支吾的话,向周金玉说了,免得见面时说话牛头不对马嘴。那老婆子并不是周金玉的外人,就是她的亲生母,因为在这市镇上生意清淡,没力量雇人,就拿自己的母亲当老婆子使用,怕人知道了笑话,从不肯对人说出是母女来。陈广泰半夜在屋上偷听,才听出是母女的声口。这时周金玉被叫了回去,在楼底下故意高声对老婆子说这样菜应该怎煮,那样菜应该怎生烧,说了一大串,才从容上楼。
  张燕宾已迎到楼门口,握着周金玉的手笑道:“我不问什么小菜。都能下饭,何必要你亲自去买来给我吃,我吃了,心里又如何能安哩。你下次万不可这么劳动了,反教我吃了不快活。”周金玉笑道:“少爷说哪里话!少爷是金技玉叶的人,到我这种龌龊地方来,已是委屈不堪了,若再放少爷挨饿,我就是铁打的心肠,也怎生过得去呢?并且就是我亲自去买,这乡下的市镇,也买不出什么好东西来。我正在急得什么似的,少爷还要我不亲自去,那就更要把我急坏了。”张燕宾听了这派柔情密意极相关切的话,恨不得把周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