窃虚声的,立时把轻视的念头取消了。
  第二日早起,霍俊清陪着赵玉堂,在会馆的正厅前面丹墀里。来回的踱着闲谈。霍俊清忽然笑道:“震声常说堂儿的纵跳工夫了得,可做一点儿给我瞧瞧么?”赵玉堂谦逊道:“这是舅父过奖晚辈的话,哪有了得的工夫,可做给你老人家瞧!”霍俊清笑道:“客气干什么?你我见面也不容易!”赵玉堂不待霍俊清说下去,即说了一声:“献丑!”只见他两脚一垫,已飞身上了正厅的屋脊,距离纵跳的地点,足有五、六丈高下。霍俊清不禁失声叫道:“好嘛……”“嘛”字不曾叫了,赵玉堂复翻身跳了下来,两脚不前不后的踏在原地,不但没有响声,连风声都听不出一点儿。霍俊清叹道:“怪不得负一时盛望。当今之世,论纵跳的本领,赶得上堂儿的,只怕也很少了。”
  赵玉堂在淮庆会馆住了八日,因见霍俊清忙着料理年关帐目,久住不免分他的心,遂作别回哈尔滨去了。这人在民国六年的时候,还在哈尔滨当人夫头儿,只最近数年来,不知怎样?可惜这种人物,中国社会容他不下,中国政府用他不了。
  闲话少说,如今再说霍俊清,度过残年,打算初三日动身,去李富东家拜年,以践去年之约。才到初二日,摩霸又来了,见面向霍俊清拜了年,起来说道:“我师傅恐怕霍爷新年事忙,把去年的约忘了,所以又教我来迎接。”霍俊清笑道:“怎得会忘了呢!我原打算明日动身的,又累老哥跑了一趟,我心里很是不安,”
  摩霸退出了,拉了刘震声到没人的所在说道:“我们去年赌赛的话,还作数不作数呢?”刘震声道:“谁说的不作数。只怕我师傅到你家,你师傅不敢动手和我师傅较量,那我们赌赛的话,便不能作数了。”摩霸点头道:“我们是这么约定好吗?你师傅到我家,我们须时刻不离左右,若是你师傅先开口,要和我师傅较量,我师傅推诿不肯动手,算是我师傅输了,我的房屋也输给你了;我师傅先开口,你师傅不肯动手,就算是你师傅输了,你的房屋也算输给我了。”刘震声心里踌躇道:我师傅素来待人很客气,很讲礼节。他师傅的年纪这么高,声名这么大,我师傅又是去他家做客,必不肯轻易出手,和他师傅打起来。万一他师傅随便说要和我师傅玩两手,我师傅自然谦逊说不敢,他师傅见我师傅说不敢,也就不认真往下说了,照摩霸这么约定的说起来,不就要算是我师傅输了吗?彼此不曾动手,我的房屋便得输给他,未免太不值得,这约我不能承认他的。刘震声想罢,即摇头说道:“这么约定不行,总得交手见了高下,我们才算输赢。”摩霸只得说:“好!”这夜摩霸和刘震声睡了。
  次日天气晴朗,三人很早的起身。他们都是会武艺的人,二十来里不须一个时辰就到了。李富东听得传报。连忙迎接出来。霍俊清看李富东的躯干修伟,精神满足。虽是轻裘缓带,须发皓然,然行动时,挺胸竖脊,矫健异常,只是面貌奇丑,鼻孔朝天,忙紧走几步,上前行礼。李富东不等霍俊清拜下去,已伸出两手将霍俊清的肩膊扶住,哈哈大笑:“远劳赐步,何敢当礼!”霍俊清觉得李富东两手,来得甚是沉重,知道是有意试自己力量的,便不拜下去,顺势将两手一拱,装做作揖的模样,把李富东的两手架开,口里接着李富东的话笑道:“多久就应来给老英雄请安,无奈俗事纠缠,不得如愿,致劳摩霸大哥两次光降,真是无礼极了。”李富东也觉得霍俊清这两膀的气力不小,不好再试,即握了霍俊清的手,同进里面。
  霍俊清看那房里,坐了一个身材瘦小、而貌黧黑的老头。衣服垢敝,活象一个当叫化的老头坐在那里,见李富东拉了霍俊清的手进来,并不起身,大模大样的翻起两只污垢结满了的眼睛,望了一望,大有瞧不起人的神气。霍俊清看了,也不在意。李富东倒很诚恳的指着那老头给霍俊清介绍道:“这位是安徽王老头,我特地请来陪霍爷的。”霍俊清见李富东郑重的介绍,只得向王老头拱拱手,道声“久仰”,王老头这才慢腾腾的起身,也拱拱手道:“老拙今日得见少年英雄,算是伴李爷的福。凡是从天津来的人,都提起霍元甲三个字,就吐舌摇头,说是盖世无双的武艺。我上了几岁年纪的人,得见一面,广广眼界,也是好的。”霍俊清听了这派又似恭维又似嘲笑的话,不知要怎生回答才好,只含糊谦逊了两句,便就坐和李富东攀谈。后来才知道这王老头的历史,原来是安徽婺源县一个极有能耐的无名英雄。
  和霍俊清见面的时候,王老头的年纪,已有八十四岁了。在十年前,还没有人知道这王老头是个身怀绝技的老者。他的武艺,也没人知道他到了什么境界。少壮时的历史,他从来不向人说,人看了他那种委靡不振的模样,谁也不当他是个有能为的人。因此,也没人盘究他的少壮时的历史。他从五十岁上到婺源县,在乡村里一个姓姚的人家当长工。那姓姚的世代烧窑为业,远近都呼姓姚的为窑师傅。窑师傅虽则是烧窑卖瓦为活,然天生的一副武术家的筋骨,气力极大。十几岁的时候,从乡村里会武艺的人练习拳脚。三、五年后,教他的师傅,一个一个的次第被他打翻了,谁都不敢教他,他也不再找师傅研究,就在家里练习。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