必不及我,我此刻既不能望胜,恋战必然上当,何不趁着胜负未分的时候,上高跑他娘呢?计算已定,即卖了一个破步,两脚一点,凭空飞上了屋脊。法源寺正殿的屋脊,足有三丈多高,二人交手的地方,又在正殿前面的石坪里,从石坪到屋脊,怕不有五、六丈远近。海空到得屋脊,仿佛背上受了一暗器,只是丝毫不觉得痛苦,便不回头,穿房越栋的朝西一直跑去,约莫跑了三十来里,就一棵大树底下坐下来,想休息休息,以为王教师断然追赶不上。谁知刚坐下来,回头一看,只见王教师笑嘻嘻的立在旁边,并不似自己跑得气喘气急的样子,神闲气静,和寻常不曾劳动的人一般。这才把个海空和尚惊得慌了,跳起来又待跑。王教师已将他拉住笑道:“还跑什么呢?我若想下手打你,不早已下手了吗?何待此刻咧!你不信,且脱下僧衣来看。”海空真个不跑了,将僧衣脱下来,看背脊当中,明明白白一个泥巴掌印。王教师指着笑道:“你上房的时候,我在梧桐树底下摸了一掌泥,才追上来印在你背上。你只顾向前跑,所以始终不知道。我实在心爱你的本领,不忍伤你,不然,哪有你逃到这里来的份儿。”
  海空听了,又是感激,又是惭愧,慌忙披上僧衣,跪下来叩头说道:“虽承师傅容情,留了我的性命,然我也无面目再回少林寺。我情愿还俗,求师傅收我做个徒弟。”王教师双手扶起来,说道:“这却使不得。你快不要说这跟我做徒弟的话,你今年多少岁了?”海空说:“今年五十岁。”王教师点头道:“比我小两岁,我两人结为异姓兄弟吧!我的本领尽可传授给你,你如今是少林寺主持,拳棍也在少林寺第一,你打不过我,拜我为师没要紧,将来这事传播开了,谁还瞧得来少林拳棍呢!你想替少林寺争光不曾争得,少林拳棍的声名不反被你弄糟了吗?你一个人关系武艺当中一大派别,安可轻易说拜俗人为师的活!”海空听了这几句话,更感激得下泪。当下二人就在那棵树下,摄土为香,结拜为兄弟,同回到北京来。在法源寺看热闹的人,只有惊叹传播,究竟没看出谁胜谁负。
  海空在王教师家住了半年,钻了个门道,割掉下阴,进宫当了太监。清朝宫里自有海空当太监,许多贝子、贝勒都要从海空学拳脚,所以咸、同年间,少林拳棍比乾、嘉时还要盛行,就因为一般贵胄好尚的缘故。王教师自从打败海空,也没人敢再来尝试。
  这日,忽有几个掼交厂里的教师,曾拜王教师为徒的,气急败坏的前来说道:“今日来了一个十六、七岁的小子,自称李富东,从天津来,生得容貌奇丑,鼻孔朝天,七个厂他一连打了六个,我们都被他打败了,如今又打到第七厂去了。师傅若不快去,那小子真要横行无忌了。”王教师听罢,吃了一惊,问道:“某人、某人都动手过不行吗?”王教师所问的某某,都是他自己的得意徒弟。来人齐声说道:“不是动手过不行,也不来请师傅了。”王教师跳起身就走,来到掼交厂里,只见一个少年,形象正是报信人说的,鼻子朝天,正在露出得意洋洋的样子,脱身上穿的掼交制服。掼交不比拳术,会拳术的较量起来,没有一定的制服,不论长袍短褂,那怕赤膊,皆可随意。掼交就不然,都有一定的制服,不穿那种制服,厂里的人不肯交手;穿了制服的,有定章,打死了不偿命。制服的形式极笨,棉布制成的,又厚又硬,任凭人揪揉扭扯,不至破裂,一件一件的挂在厂门口。凡是进厂要掼交的,自行更换制服。掼交有两种:一种大掼交,一种小掼交。大掼交多讲身法,小掼交多讲手法,大小一般的要穿制服。这李富东的父母,都是掼交的好手,所以李富东从小就专心练习,又天赋他一身惊人的神力,练到一十六岁,因住在天津,每日到天津各掼交厂去掼交,掼来掼去,掼得天津没他的对手了。天津掼交的人气他不过,知道只有北京王教师,就能克服得他下,便用言语激他道:“你只在天津这一点儿地方逞强,算得了什么!你真有本领,敢到北京去么?你若能在北京打一个没有对手回来,我们方才佩服你实在有本领。”李富东少年气盛,听了这派言语,果不服气,说道:“有何不敢!我就动身到北京去,打个落花流水,给你们看看。”李富东即日动身,到了北京,七个掼交厂都被打得没人敢上前了,他如何能不得意!催问了几声,没人再来,只得要脱了制服回天津,说给激他的一般人知道。
  制服不曾脱下,王教师来了,打量了李富东两眼,反喜笑着问道:“怎么,就想脱衣走吗?”李富东见有人来问这话,随抬头看了看答道:“已打得没对手了,不走待怎样!你也是这里的教师么?”王教师道:“你不用管我是这里的教师,不是这里的教师,且和我玩玩再走。”一面说,一面从壁上取衣更换了。李富东哪里把王教师看在眼里,兴高彩烈的掼起来。王教师逗小孩玩耍似的,轻轻将李富东提起放倒,又不教他重跌,又不教他得离开。李富东连吸娘奶水的气力都使出来了,只是损不倒王教师,知道不是敌手,想抽身逃走,也不得脱开,累得满身满头都是臭汗,只差要哭出来了。王教师忽将手一松,仍是笑嘻嘻的说道:“好小子,歇歇再来吧!”李富东这时如得了恩赦,如何还敢再来,急急忙忙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