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!”余伯华听得分明,待自行走上去行礼,质问拘捕的理由,两个差役仿佛怕他逃跑了似的,不肯松手,仍捉着胳膀推上厅来,不由余伯华动手作揖,用膝盖在余伯华腿弯里使劲抵了一下,喝道:“还不跪下待怎样!”余伯华心想:我既落了他们的圈套,到了这地方还有怎么能力反抗,要跪下就跪下吧!但是,见两个差役仍紧紧贴身立着,忍不住说道:“我姓余的决不逃跑,请两位站开一点儿,也无妨碍!”
  张知县即挥手教差役站开些,遂低头向余伯华道:“你是余伯华么?”余伯华道:“我自然是余伯华,请问公祖将我余伯华当强盗一般拿来,究竟余伯华犯了什么大罪?”张知县笑了一笑,晃着脑袋说道:“本县不拿张三,不拿李四,独将你余伯华当强盗一般拿来,你自有应拿之罪。不待你问,本县也得说给你知道。你是哪里人,现在天津干什么事?‘余伯华将自己身世和卜妲丽结婚的事,约略述了一遍。张知县道:”你知道卜妲丽的身家履历么?“余伯华道:”也约略知道一点儿。她母亲生她不到两岁,就在美国原籍去世了,三岁时即跟随她父亲到中国来,直到如今十四年,不曾回国去过。她父亲是美国的海军少将,在三年前死在天津。她孑然一身,没有亲属。“张知县道:”你知道她没有亲属么?你们结婚,是谁的媒妁,是谁的主婚人?“余伯华道:”确知她没有亲属。她因为没有亲属,又过惯了中国的生活,不愿与外国人结婚,所以只得登报征婚。“张知县冷笑道:”你自然说她没有亲属,不许多和亲属往来,你方好施行欺诈拐骗的举动。你既确知她没有亲属,如何又有她的亲属在本县这里控告你?“余伯华道:”谁是她的亲属?求公祖提来对质。“张知县随手指着两西人说道:”这不是卜妲丽的亲属,是谁的亲属?“余伯华一看摩典和歇勒克服装态度,便能断定是两个无职业的外国流氓,不由得气忿起来,当即用英语问两人道:”你们与卜妲丽有什么关系,怎么敢冒认是她的亲属?“
  摩典现出极阴险的神气笑答道:“卜妲丽是美国人,我两人也是美国人,如何倒不是亲属?你一个中国人,倒可以算她的亲属?这理由我不懂得,请你说给我听!”余伯华道:“你两人既是卜妲丽的亲属,平日怎的不见你两人到卜妲丽家里来呢?”摩典仍嘻嘻的笑道:“这话你还问我么?你欺卜妲丽未曾成年,用种种诱惑她的手段,将她骗奸了,占据了她的财产,因防范我们亲属与她往来,把你的奸谋破坏,你特地雇些流氓打手来家,用强力禁阻亲属往来。我们就为你这种举动,比强盗还来得阴险,只得来县里求张大公祖作主,保护未成年的卜妲丽。”
  余伯华一听这番比快刀还锋利的话,只气得填胸结舌,几乎昏倒,一时竟想不出理由充分的话,反驳摩典。张知县即放下脸来,厉声说道:“你知道美国的法律,未成年的女孩,是不能和人结婚的么?是没有财产管理权的么?你这东西好大的胆量,天津乃华洋杂处之地,由得你这么无法无天么?”余伯华道:“卜妲丽登报征婚,时历两个多月,这种中国从来没有的奇事,可以说得轰传全世界。投函应征的多到七、八百人,报上已载明了卜妲丽本人的年龄,籍贯,既是于美国法律有所妨碍,美国公使和领事都近在咫尺,当时何以听凭卜妲丽有这违法的行动,不加纠正?并且这两个自称卜妲丽亲属的人,那时到哪里去了,何以不拿美国的法律去阻止她征婚的行动?我与卜妲丽结婚,是光明正大的,并不曾瞒着人秘密行事,当结婚的时候,这两个人又到哪里去了,何以不见出头阻挡?结婚那日,中、西贺客数百人,其中美国籍的贺客占十分之四,就是驻天津的前任美国领事佳乐尔也在座,如果于法律上有问题,那十分之四的贺客,也应该有出面纠正的,如今结婚已将近一年了,还是研究美国法律的时候吗?大公祖明见万里,卜妲丽薄有遗产,又有登报征婚的举动,凡是曾投函应征的人,多不免有欣羡她财产的心思,应征不遂,自不免有些觖望,因此就发生嫉妒,写种种恐吓信件给卜妲丽,图诈索银钱的,从结婚以来无日没有。卜妲丽为图保护她自身的安全计,不能不雇几名有勇力的人,随侍出入,这是实在情形,求大公祖鉴谅。”
  张知县鼻孔里哼了一声道:“好一张利口,怪不得卜妲丽被你诱惑成奸,未成年的姑娘们世故不深,如何受得起你这样一条如簧之舌的鼓动?喜得本县这里控告你的,不是应征不遂的中国人,乃是卜姐丽征婚资格以外的年老美国人,若不然,有了你这张利口,简直不难将挟嫌诬告的罪名,轻轻加在控告人的身上。本县且问你:你说雇勇士来家,是为敲诈卜妲丽的人太多了,为保护卜妲丽本身的安全计,不能不雇的,然则本县打发差役拿名片去卜家请你,与卜妲丽本身的安全有何关系,你为何竟敢指挥打手,对县差逞强用武。对本县打发去请你的差役,你尚敢如此恃强不理,推说有病,平日对卜妲丽无权无势的亲属,其凶横不法的举动,就可想而知了。你究竟害的什么病?本县也懂些医道,不妨说出来,本县可以对症下药,替你治治。”
  余伯华被张知县驳诘得有口难分,更恨没有凭据可以证明摩典、歇勒克两人不是卜妲丽的亲属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