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领虽大,只是和常人一般的血肉之躯,哪里抵挡得过无情的硝弹,就这么不明不白的,为德国暴乱之兵所算了。王五临死的时候,只大呼了一声:“虚声误我!”当时的人士,没一个不为王五叹息,也没一个不为霍元甲欣幸。
  这日是十月初间,霍元甲正在闲着没事,和刘震声谈论武艺,忽见农劲荪走了进来。刘震声连忙迎着笑道:“师傅正觉闲着没事干,农爷来得好,请坐下来和师傅多谈谈吧!”霍元甲笑着抬起身让坐说道:“我不知怎的,近来闷的慌,除了农爷那里,又没好地方给我走,知道农爷这时也快来了,所以坐在这里等侯。”农劲荪也笑着问道:“我有一个问题,看四爷说的怎样?”霍元甲道:“什么问题?我是没读书的人,不要给难题目我做才好呢!”
  农劲荪道:“这问题倒是个难题目,就是要问四爷,闷的难过呢,还是气的难过?”霍元甲道:“闷要看是什么时候,气也要看是什么事情。你想与其受气,终不如独自纳闷的好些。”农劲荪拍手笑道:“对呀!四爷在家纳闷,哪里及得我在家受气的难过啊!”霍元甲正色问道:“有谁给气农爷受?”农劲荪道:“这气不是专给我一个人受的。我因一个人受不了,所以特地把这气送到四爷这里来,也让四爷尝尝这气的滋味,看比闷怎样!”边说边转身从洋服外套口袋里,抽出一卷折叠起了的报纸来,打开指着一行广告,给霍元甲看道:“请瞧吧!”
  霍元甲就农劲荪所指点的地方一看,见有几个外国字,夹杂在中国字里面,便不肯往下看了,抬头对农劲荪道:“这里面夹了和我不曾会过面的外国字,我就懒得看了,还是请农爷把这上面的意思,说给我听的爽利些。”农劲荪笑道:“这外国字不认识没关系,是一个人名字,四爷既懒得看,我就从容说给四爷听也使得。这天津地方,自从那年四爷把那个世界第一的大力士赶走路,几年来再没有不自量的外国人敢来这天津献丑了。谁知如今却有一个牛皮更大的大力士,到了上海,和那个自称世界第一大力士的俄国人一般登着广告,牛皮还比较的来得凶些。那俄国人的广告上,只夸张他自己的力量,是世界第一,虽也含着瞧不起我中国人的意思,然广告上并不曾说明出来。四爷那时看了,已是气的了不得,如今这个是某国的人,名字叫做奥比音,广告上竟明说出来,中国人当中,若也有自负有气力的人,看了他的神力不佩服的,尽管上台和他较量,他非常欢迎。不过他的力量,不是寻常冒充大力士的力量可比,身体脆弱的中国人,万不可冒昧从事,拿着自己的生命去尝试。”
  农劲荪才说到这里,霍元甲已气得立起身来,对农劲荪把双手摇着说道:“就是,不用再说了!你只说这人还在上海没有?”农劲荪道:“登他广告,特地从西洋到上海来卖艺,此刻当然还在上海。”霍元甲点头道:“这回也是少不了你的,我们就一同动身去找他吧!”农劲荪道:“我不打算陪四爷一道去,也不把这事说给四爷听了。他这广告上,虽没说出在上海卖艺多少日子,然估料总不止三、五日就走了。我这报是每日从上海寄来的,今日才见着这广告,昨日到的报还没登出,可见得他在上海还有些日子。”
  刘震声在旁听了,直喜得几乎要狂跳起来,即时显出天真烂漫的神气,问霍元甲道:“师傅带我同去么?”霍元甲知道刘震声的年纪虽大了,说话举动,有时还不脱孩子气,这时看了他那急想同去的样子,倒把自己一肚皮的气忿,平下了许多,故意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:“这回又想同去,你记得那年正月,同去李爷家,就为你胡闹,把好好的一个摩霸,急得悬梁自尽的事么?又想同去呢!”
  刘震声因自己师傅平日素不说谎话的,此时忽听得这么说,登时如冷水浇背,不由得冷了半截,翻着两只失望的眼光,看看霍元甲,又看看农劲荪。农劲荪笑道:“你师傅去什么地方,我看总少不了有你这个。这回你师傅便真个不打算带你去,我也得要求你师傅,带你同去瞧瞧。”刘震声这才脸上露出喜色说道:“谢谢农爷。上海地方,我只听得人说比天津热闹,还不曾去过一次呢!”
  霍元甲低头踌躇了一会,向农劲荪道:“依我的性子,巴不得立刻就和你动身,才得畅快,无奈有许多零碎事情,都在我一人肩上,我若不交代停妥就走,于我个人的信用很有关系。我自己药栈里的事,还在其次,就是我曾代替朋友在一家银号里,前后借了三万串钱,差不多要到期了,我不能不在未动身之前,交涉妥洽,因这回去上海,有多少日子耽搁此时还说不定,万一来回须耽搁到一个月以上,就更不能不迟几日动身。”
  农劲荪点头道:“四爷自己的事,四爷自去斟酌,即在商场上混,信用当然不是耍的事,我为人平生与人没有纠葛,只看四爷何时可走,便何时同走。”
  霍元甲愁眉苦脸了好一会,只管把头慢慢的摇着。农劲荪忍不住问道:“有什么不得解决的事,可不可对我说说呢?”霍元甲长叹了一声道:“不是不可对农爷说,不过我是深知道农爷的,若农爷能代我解决时,早已说过了,何待今日呢?”农劲荪道:“但说说何妨!我虽不见得能有解决的方法,只是事情也未必因多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