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度的人一时那里能睡得着。及而矇眬交睫,忽然见父亲回来,手中拿着一大把的胡须,搓做几团,交与珊珊,说声:“要拿燕子飞恶贼,你须留心在意,我要去也。”珊珊问他到何处去,要想留他,倏已不见。惊醒回来,却是南柯一梦,听樵楼上正敲三鼓,众捕伙在门外叩门。珊珊定一定神,暗想:“此梦好奇。且待众人进来,与他们详解详解。”因急起身开了大门,接进家中。先将梦兆说知,次问:“今日太爷曾否到九折岩验尸,可知尸属是谁,住在何处?”武刚等道:“此梦甚奇,谅来必有应验,此时却猜解不来。只有随处留点儿神,遇见怎么老辈英雄,求他帮助便是。若说太爷验尸,已经验过的了,共有六个人头,一个死尸。那六个人头中,有一个是金有光首饰铺的学徒,已有尸亲认去。尚有三个男头,二个女头,既无尸亲,亦无告发之人,却有个嵊县著名剧贼云燕飞在内。燕飞住在嵊县乡间,离此约有百里之遥,屡出巨案,官府拿他不得。不知如何与燕子飞因怎结仇,昨晚被他杀毙,弃尸涧中。本县太爷正要行文详访,傍晚时嵊县的赵太爷已有公文到来,说昨夜境内打索村居民云燕飞家全家被人杀害,共计男妇五名,口查云素不安分,此案当系仇杀。惟首级一齐不见,地保察勘血迹,一路点点滴滴,直至山阴县境,深恐凶手藏匿境中,合急移情协缉云云。本县太爷得了这道来文,因又传谕我们进衙,再三吩咐务要早早破案,却便宜了黄义大哥。他查访性空和尚的一案,那性空尸身已在涧中获得。虽然为日已多,血肉腐烂,穿的衣服却还辨的出来,故此已由寺中僧人认去。黄大哥已消了差,没有事了。苦了我们的公事,却又加重了几分。本县太爷吩咐下来,性空一案如今显见得必是燕子飞所为,须要拿住此贼,审出各案,定罪出详。贤侄女今夜必得出个万妥万全的主意才好。”珊珊听罢,皱眉答道:“原来此贼这般的杀人如草,岂可容他。但他高去高来的本领,比着侄女实胜数倍,只想他昨夜杀人,那人头抛在百里之外,来去何等神速。况且这必是上半夜事情,下半夜我们正追赶着他,岂能干出此事。今夜据侄女想来,还是仍往三岔道守候。众位伯父、叔父能上高的,与侄女分作一班。不能上高的,在街上分作一班,每两人须带绊马索一根。只要看见此贼形影,且莫惊他,暗地布下索儿,然后虚张声势,放他逃走。或者误入圈套,擒得住他,也未可知。倘要追赶,只恐万万休想。不知众位意下如何?”武刚等多道:“但凭侄女指挥,我等一一照办。”
  众人计议已定,遂于器械之外,两人一起合带绳索一条,有未曾带来的用铁链接长权代。听一听,更锣已敲四下,不敢稍延,一同出了花家。珊珊与能够上屋的众捕役为一班,共有八人,分做四起。其余多向三岔道街上埋伏,守有一个更次,踪影毫无,只道他今夜并未出来,或者不在这条街上。各人正想回去,忽见东北角上有一道青光远远的如飞而至。珊珊昨夜曾见过的,看得亲切,低嘱众人留心,每隔二十间门面布下一条索子,一共两条绊索,一条铁链,珊珊自与武刚空着身子,一个执着倭刀,一个执着两把萱花板斧,预备看假意迎敌,逼他脱逃。一霎时,果见青光逼近,渐渐露出一个人来,却象是御空而行。两只脚并不踏实。珊珊瞥见,心下大惊。又见后面又有一道光华,如飞的直赶过来,不知是怎么人。珊珊此时也顾不得许多,见他来得将近,与武刚打个暗号,各把身子一伏,绝不作声,且自放他过去,看他走到绊马索左右,始大喝一声:“燕子飞,你今夜往那里走?”在后假意赶来。子飞果然暗吃一惊,也不回头,往前奔去。两个执着绊索预备拿人的捕伙,心中甚是欢喜,见他走到索边,喝声:“在这里了!”黑暗中竟是把燕子飞拦腰捆住,后边花珊珊与武刚飞奔过来,正要拿人。不妨飕的一声,子飞起手中宝剑,竟将索子割为两段,依旧逃去。第二道索也是这样,第三道铁链他已预防在先,没有绊得住他,已被砍断。众捕役连声:“啊呀!”一个个手执断索、断链,面面相觑。珊珊、武刚大呼诧异。武刚尚要勉强追赶,珊珊明知无用,且见天已微明,恐有意外,连呼:“不可。”
  众人正在屋上闹做一团,忽然又有一道光华劈面的星飞过去。珊珊眼快,隐隐见是一个紫面蜷须的异人,触动了梦中之事,暗想:“莫非竟应在这蜷须之人身上?”抢行一步,即在屋背上双膝下跪,高喊:“老英雄慢行,有下情奉禀。”众捕役见百忙中珊珊忽在屋上向空行礼,不知为了何故,多来问话。瞥见面前有个手执宝剑、五十向外年纪、一张紫色脸、满嘴胡须根根蜷曲的人,不知是从那里来的,各吃一惊,也多纷纷跪下。
  原来此人非别,正是仙侠虬髯公。他自从在柳叶村与聂隐娘追赶燕子飞未曾拿获,回至土地祠中,略息片时,因念云龙、飞霞尚在东省,虽离临安甚远,但秦桧是个杀害忠良不能容物的人,既然闹下行刺重案,岂肯干休。必定要到处行文,查拿刺客,刘公岛万万不可存身。故此把捉拿燕子飞的心事暂付缓图,驾着剑光,先至山左,找到云龙夫妇回至临安,往小云栖取了二人行李,又到韬光山净慈寺中会齐黄衫、红线并雷一鸣、白素云等众仙侠。虬髯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