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弥不知利害,回说:“我家师父在寺中的时候甚少,白天出外化斋,夜间也不知道他到那里去。二更天后出外,必要五更天或竟天明方回。”黄义问:“出去的时候,可见他穿何衣服,回来时却又怎样?”小沙弥道:“白天出去,穿的长衣,晚上乃是短衣。回转时若然天色明了,必定也穿了长衣回来。”黄义道:“既然如此,我们衙门里有一套衣帽,不知是你师父的不是,你可认得清楚?”小沙弥道:“若是师父的东西,如何认他不出。”黄义含笑道:“好乖孩子,你可跟着我去认认,包定我们老爷很喜欢你,决不难为。”小沙弥道:“去去也好,我们就走。”黄义大喜,同到禅堂,向客僧们说知:“暂带小沙弥到县回话,去去就来。”众客僧不敢拦阻,任他带去。
  黄义回具,缴了朱签,禀明:“性空不在,带得小沙弥到案请讯。”方正传谕:“免坐法堂,带他至签押房听候问话。”黄义答应,果把小沙弥带至签押房中,方正问了数句口供,果与黄义回禀的一样,命把僧衣、鞋帽、戒刀令认。小沙弥一口咬定:“正是师父之物,一点不错。”方正又问:“昨夜你家师父出去,你可知道?”小沙弥道:“昨夜是二更多天出去的,怎么不知。”方正又问:“你的寺中可有妇女出入?”小沙弥道:“怎的没有?我师父多与他们认识,不过寺里头却从来未曾住过。要是那些妇女约我们师父前去,旁人一概不知。因我年纪尚小,并不瞒我。”方正道:“有个三岔道上开花米行的贾仁,他家有个妇女刁氏,你可知道与你师父往来?”小沙弥道:“这妇人不时到寺烧香,我也认得,是个爪子脸儿,瘦长身材,两只眼睛笑迷迷的,一双小脚,年纪约在二十左右。他家还有一个中年妇人,闻说是贾仁的妻室。初时二个人一同到寺,那刁氏也很正经。后来每逢初一、十五,有时一个人来,渐与师父谈谈说说。记得从上月起,这妇人不来便罢,来时必到我师父禅房里去,大约是这时候勾搭上的。近来师父夜夜出去,或者竟是在他家中也未可知。”方正问毕,知道性空与刁氏奸情是真,刁氏之死必非性空所为,定是有人妒奸而起。性空或者亦被害,不知尸首藏在何方,此案须得细细察访。当下踌躇了一回,吩咐:“赏给小沙弥一吊大钱,与他买果子吃。”仍着黄义送他回去,传谕寺里头的僧人:“留心寻访性空下落,如有消息,速来报知。”并传花信至衙说:“三岔道贾刁氏的一案与柳叶村柳员外家一案,看来一人所为,必须把燕子飞拿来,方有头绪。谕着协同各捕,上紧严缉。”并着黄义赶访性空死活。一面出了一道赏格,张挂四门。“有能拿获燕子飞者,赏银三百两;知风报信,因而拿获者,赏银一百五十两。拿获性空和尚者,赏银二百两;知风报信,因而拿获者,赏银一百两。”顿时传扬出去,闹得山阴县中的人一个个谈论此事,当作新闻,那风声传入燕子飞的耳中。
  正是:弥天闹下无穷案,背地防他有破时。
  要知燕子飞得了这缉拿的信息,心中怎样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二十三回 三岔道上血案重重 九折岩前人头累累
  话说燕子飞自从在三岔道贾仁的花米行中杀死贾刁氏,劫了金钏,深夜回至客店。若论他平时做事,既然闹出了这种血案,早早的远走高飞,焉肯逗留境内。只因他拜了空空儿为师,学得浑身剑木,自恃着世间少有,天下无双,即便地方官追究起来,却也奈何他不得。因此放大着胆,仍旧住在店中。白天只推有病,闭着房门尽睡。到了晚上,他就悄悄出来,干些奸淫造孽与那杀人劫物的案儿,店中那里得知。因为这三岔道的街道甚长,并且除了南路,其余乃是四通八达的所在。今夜往了东边,明夜又往西而去,今夜走的是大街,明夜又是小弄。觉得街上边的富户却也不少,妇女中有姿色的也见了不知其数,心上很是得意,暗说:“想不到小小一个山阴的城外,却有这许多殷实居民,绝色女子。虽然店房中有人说起县太爷出了赏格,可拿柳叶村采花的燕子飞与杀死贾刁氏的性空和尚,反暗笑性空是我姓燕的杀了,如何能得杀死刁氏。如今看他在那里拿人?可见做官的人,真是糊涂的很,绝不把案情详细想想,胡乱的悬赏拿人。若说那柳叶村的案儿,并没杀伤人口,也没盗取金银,如何要悬重赏拿我,却舍得这三百两赏银。况且莫说三百,就是出了三千,只怕除了杀死乌天霸的蜷须老者,也断断没怎能人敢来与我作对,我岂放在心上。官悬官的赏格,何妨我做我的事情。但他既肯出给赏银,我索性在这境内多做几桩事儿,看他奈何了我。只怕他的前程反要有些不妙,这一顶乌纱帽子头上边要戴他不牢。”心中定了这个恶毒主见,就在意要在三岔道上多闹出几件案来。
  一夜,来至东街一条延月巷中,见巷内有家富户,住的是三开间五进高房,他就迸内盗银。这富户姓金,名满,是个一钱如命的人,半夜三更还在那里一手揭着帐簿,一手握着算盘,不知他算些怎么帐目。燕子飞站在屋上,候他约有一个更次,那算盘还咭咯咭咯的打个不了。子飞等得性起,把两足抱住檐头,起个金钩倒挂之势,将身体荡至檐前,睁眼往里边一看。见金满坐的台子旁边有只大箱,箱内藏着许多银子,也有是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