敢十分罗唣。过不多时,兵道行个牌到府来,说是奉旨犯人,把闻参将收拾在府狱中去了。闻俊卿自把生员出名去递投诉,就求保候父亲。府间准了诉词,不肯召保。俊卿就央了新中的两个举人去见府尊,府尊说:“碍上司分付,做不得情。”三人袖手无计。

  此时魏撰之自揣道:“他家患难之际,料说不得求亲的闲话,只好不提起,且一面去会试再处。”两人临行之时,又与俊卿作别。撰之道:“我们三人同心之友,我两人喜得侥幸,方恨俊卿因病磋跎,不得同登,不想又遭此家难。而今我们匆匆进京去了,心下如割,却是事出无奈。多致意尊翁,且自安心听问,我们若少得进步,必当出力相助,来白此冤!”子中道:“此间官官相护,做定了圈套陷人。闻兄只在家营救,未必有益。我两人进去,倘得好处,闻兄不若径到京来商量,与尊翁寻个出场。还是那边上流头好辨白冤枉,我辈也好相机助力。切记!切记!”撰之又私自叮嘱道:“令姊之事,万万留心。不论得意不得意,此番回来必求事谐了。”俊卿道:“闹妆现在,料不使兄失望便了。”三人洒泪而别。

  闻俊卿自两人去后,一发没有商量可救父亲。亏得官无三日急,到有七日宽,无非凑些银子,上下分派,使用得停当,狱中的也不受苦,官府也不来急急要问,丢在半边,做一件未结公案了。参将与女儿计较道:“这边的官司既未问理,我们正好做手脚。我意欲修下一个辨本,做成一个备细揭帖,到京中诉冤。只没个能干的人去得,心下踌躇未定。”闻俊卿道:“这件事须得孩儿自去,前日魏、杜两兄临别时,也教孩儿进京去,可以相机行事。但得两兄有一人得第,也就好做靠傍了。”参将道:“虽然你是个女中丈夫,是你去毕竟停当。只是万里程途,路上恐怕不便。”俊卿道:“自古多称缇萦救父,以为美谈。他也是个女子。况且孩儿男妆已久,游庠已过,一向算在丈夫之列,有甚去不得?虽是路途遥远,孩儿弓矢可以防身,倘有甚么人盘问,凭着胸中见识也支持得过,不足为虑。只是须得个男人随去,这却不便。孩儿想得有个道理,家丁闻龙夫妻多是苗种,多善弓马,孩儿把他妻子也打扮做男人,带着他两人,连孩儿共是三人一起走,既有妇女伏侍,又有男仆跟随,可以放心一直到京了。”参将道:“既然算计得停当,事不宜迟,快打点动身便是了。”俊卿依命,一面去收拾。听得街上报进士,说魏、杜两人多中了。俊卿不胜之喜,来对父亲说道:“有他两人在京做主,此去一发不难做事。”就拣定一日,作急起身。在学中动了一个游学呈子,批一个文书执照,带在身边了。路经省下,再察听一察听上司的声口消息。你道闻小姐怎生打扮?
  飘飘巾帻,覆着两鬓青丝;窄窄靴鞋,套着一双玉笋。上马衣裁成短后,蛮狮带妆就偏垂。囊一张玉靶马,想开时,舒臂扭腰多体态;插几枝雁翎箭,看放处,猿啼雕落逞高强。争羡道能文善武的小郎君,怎知是女扮男妆的乔秀士?
  一路来到了成都府中,闻龙先去寻下了一所幽静饭店。闻俊卿后到,歇下了行李,叫闻龙妻子取出带来的山菜几件,放在碟内,向店中取了一壶酒,斟着慢吃。

  又道是无巧不成话。那坐的所在,与隔壁人家窗口相对,只隔得一个小天井。正吃之间,只见那边窗里一个女子掩着半窗,对着闻俊卿不转眼的看。及至闻俊卿抬起眼来,那边又闪了进去。遮遮掩掩,只不走开。忽地打个照面,乃是个绝色佳人。闻俊卿想道:“原来世间有这样标致的?”看官,你道此时若是个男人,必然动了心,就想妆出些风流家数,两下做起光景来。怎当得闻俊卿自己也是个女身,那里放在心上?一面取饭来吃了,且自衙门前干正事去。

  到得出去了半日,傍晚转来,俊卿刚得坐下,隔壁听见这里有人声,那个女子又在窗边来看了。俊卿私下自笑道:“看我做甚?岂知我与你是一般样的!”正嗟叹间,只见门外一个老姥走将进来,手中拿着一个小榼儿。见了俊卿,放下榼子,道了万福,对俊卿道:“隔壁景家小娘子见舍人独酌,送两件果子与舍人当茶。”俊卿开看,乃是南充黄柑,顺庆紫梨,各十来枚。俊卿道:“小生在此经过,与娘子非亲非戚,如何承此美意?”老姥道:“小娘子说来,此间来万去千的人,不曾见有似舍人这等丰标的,必定是富贵家的出身。及至问人来,说是参府中小舍人,小娘子说这俗店无物可口,叫老媳妇送此二物来解渴。”俊卿道:“小娘子何等人家,却居此间壁?”老姥道:“这小娘子是井研景少卿的小姐。只因父母双亡,他依着外婆家住。他家里自有万金家事,只为寻不出中意的丈夫,所以还未嫁人。外公是此间富员外,这城中极兴的客店,多是他家的房子,何止有十来处,进益甚广。只有这里幽静些,却同家小每住在间壁。他也不敢主张把外甥许人,恐怕错了对头,后来怨怅。常对景小娘子道:‘凭你自家看得中意的,实对我说,我就主婚。’这个小娘子也古怪,自来会拣相人物,再不曾说那一个好。方才见了舍人,便十分称赞,敢是与舍人有些姻缘动了?”俊卿不好答应,微微笑道:“小生那有此福?”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