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你姑夫劝告。

  便是你姑夫教我一年三百十日守在家里,不出大门一步,都办得到,只要你姑夫信守从前的婚约,把表妹湘林配给我,我肯罚咒不再到上海,不动丝毫产业。他姑夫听得气昏着,哑口无言。你想玉吾提出这个条件对姑夫,凶不凶?”

  衣云听得,呆住了。心想那么这件事,简直我害了他,我何以对玉吾呢?璧如又道:“现在玉吾的娘,正和湘林的娘,磋商婚约。湘林说不定肯勉为其难,保全玉吾的家产。”衣云道:“不知玉吾这条件诚意不诚意?他如果娶了湘林能够一反从前所为,那再好没有。”璧如道:“玉吾得湘林的允可,说不定肯悬崖勒马。”衣云呆了片晌道:“此事不知啸云意下如何?”璧如道:“啸云全无主张,只听女儿吩咐。”绮云插嘴道:“照此看来,湘林变了个中流砥柱的人物,一言足以保全玉吾的身家,那么湘林和玉吾既属中表,为甚么迟迟不肯答应呢?其中有何缘故?”璧如默然,衣云也不响。一回儿,衣云又问璧如道:“玉吾究竟何日到申?”璧如道:“他并未说起,大概要听湘林的好消息咧。”衣云呆呆出神,心中荡着,坐了一回,拉璧如到外边,一路走一路问璧如道:“这件事难关到了,老哥你总须替我想想法子。”璧如道:“只有一条正路,你赶紧和表妹订婚。一方面缓劝湘林嫁玉吾,使湘林绝了这条念,玉吾自能如志以偿,这不是两全其美么?假使你再迟疑不决,那么当断不断,反受其乱,将来一定没有好结果。”衣云那时方寸已乱,很以为是。璧如问衣云,对于表妹琼秋的婚姻问题,已谈到如何程度?”衣云道:“表妹方面好说,不生问题,舅父屡次托帐房华丽云授意,叫我请叔父出面订婚,作为赘婿样子,也不消我姓他的姓,他留我住在家里,有照应些,他并没别的意思。因为士芳尚未成家,一切要我帮扶帮扶他。”璧如道:“那么再好没有。我替你间接托华丽云向你舅父提议这件事好不好?”衣云道:“也好,隔天我请你和丽云吃饭,你替我提议。”

  璧如道:“理会得。只是你叔父前,非得先去一信,等订婚之后,湘林那边,也写封委婉曲折的信去,说明苦衷,我想湘林也决不会得要硬嫁你的。”衣云很以为是,此后过得五六天,衣云邀了华丽云、尤璧如在悦宾楼小酌,璧如便和丽云说了一番话,丽云道:“这件事老东家托我已久,衣云兄一向没有诚意提议,所以我也无话回答老东家,其实再合没有,真好说得郎才女貌,珠联璧合。”璧如道:“他现在已要定主意,请你向献斋提议,择日先行订婚。订婚以后再定日子结婚。他叔父前,已有信去,一定赞成。献斋意思如何?我们再来磋商。”丽云道:“老东家,我深知他脾气,说怎么是怎么,决无二言。不过要衣云兄令叔前通过一声罢了。或者请衣云兄令叔,写一封信给老东家便好。”璧如道:“这个自然。”当下尽欢而散。

  又隔十来天,衣云叔父沈祯祥,当真函达陈献斋,赞成早日定婚。陈献斋欢喜不尽,对女儿说知,琼秋早已芳心可可,一无异辞。当下择定十月初十先行订婚。衣云筹备典礼,非常忙碌。先期五日,分发请柬。那时玉吾还没来申。衣云去函邀请,函中附入湘林一柬,托玉吾转送。叔父前,另备正式请柬寄去。叔父特派帐房陈先生,先期两日,到申代表一切。空冀、璧如、绮云等,大家向衣云道贺。正欢喜不尽的当儿,无端又起了波折。那天已是十月初八,黄昏未阑,衣云正在大公出版部和璧如、空冀谈天,忽有一位陈献斋家里的女佣,来叫衣云说:“小姐忽得急病,老爷请你快去。”衣云惊出意外,匆匆奔到定一里,果见舅父反负着手,在客堂里踱圈子,一见衣云,气急败坏道:“你楼上去瞧瞧表妹咧。一时三刻不知患的甚么病?只喊着心痛,满床乱滚乱钻,我和他娘,弄得束手无策,已去请西医来了。”衣云心中荡着,走上楼去,一望琼秋,哭得泪人儿一般,眼睛红肿,头发飞蓬,面色青中带紫。衣云不懂甚么病,叫她几声妹妹,问她怎样难过?琼秋只不理睬衣云。一回儿,西医来诊察一下,说并没甚么病象,好像受了重大刺激,神经瞀乱,心房震荡,只消静养一天,并没妨碍。衣云等大家莫名究竟,细诘琼秋,坚不吐实。衣云深为诧异,第二日来告璧如,璧如默忖一回,说莫非湘林方面有什么消息,传入琼秋耳中,因此深受刺激。衣云还不深信,第二日果然献斋声明展缓订婚期。衣云托华丽云询问理由,献斋也说不出所以然来,只推琼秋的意见,自己不能作主。衣云百思不解其故,顿时精神上也传染了一种刺激,神志昏迷,饮食少进,生起病来。献斋替他延医调治,琼秋见衣云患病,依然知心着意的服伺,从此一病兼旬,等到病愈起床,已入残冬。献斋全家,照例回木渎收租。定一里寓里,只留衣云和华丽云看守。那时玉吾已来海上,璧如问玉吾湘林近状,玉吾摇头说,不必再提,我已打消此念,预备和婉珍行一行形式上的婚礼,同返故故。璧如默然。

  光阴迅速,忽忽已近腊底。那天十二月半,衣云、璧如正在绮云寓中谈天,忽接邮局来一通快函,发自本埠。绮云折开一看,函尾并没署名,并附有支票一纸,函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