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要我五块,再不可少。我已写好回信,预备汇寄她五元。谁料今天变生意外,没法只好先寄她三元再说。”衣云道:“我袋里用剩三块,借给你两块罢。”幼凤心中一宽,当去寄信汇款。匆匆走出大门,瞥见一个胖胖身材的女子,长裙革覆,短发蓬松,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,正在弄内,仰着脖子一家一家检查门牌,见幼凤走来,那女子弯一弯身子,问道:“请问弄内七十五号在哪里?”幼凤指着道:“便是这里,你找谁?”那女子道:“有一位在正义钱庄上的沈衣云先生,不知可在这里?”幼凤道:“不差,他在里面。”那女子说声谢谢,便推门进内。

幼凤觉得此人来得突兀,也跟了进来,只见那女子走进客堂,对衣云深深一鞠躬,叫声:“沈先生,久违了。”衣云一呆,向她细细端相了一下,骇然道:“你不是醒狮女士吗?多年没见了,怎会一人来此?你家绮云兄呢?”一面问她,一面招呼她坐下。那醒狮女士道:“他来了上海好久,沈先生你怎会没有碰见他?”衣云道:“他信都没一封给我,莫说见面。”醒狮道:“奇了,连你也不知他的踪迹。”衣云道:“我要问你个详细,他究竟到上海有几时了。”醒狮道:“已有一个多月,他在二月初,在家里和我闹意见,一脚赶到上海,我本该早日来寻他,后来接他的信说在北京路一家什么永康保险公司供职,叫我不必到申找他。谁知我叠去了几封信,没有回音,所以不得不赶来找他个下落。”

衣云道:“那么你怎会找到这里呢?”醒狮道:“我在乡间探听尤璧如、钱玉吾,说起你在正义钱庄,我到庄上问讯,又说你在这里,因此特来探访,问他的消息。”衣云道:“绮云兄既说在永康保险公司,谅必总在公司里,你去过没有?”

醒狮道:“早已去过,今天恰逢礼拜,铁栅门闭上,无从问讯起。”衣云道:“你可是今天到的?”醒狮道:“昨天晚上到申,住在一位老同学家里,便在白克路永年里。”衣云道:“今天晚上,我想一时无从探访起,还是明天陪同你到公司里找他罢。”醒狮道:“也好,明天有劳引导。上海路径,我不大熟悉。从前在苏州校里时,也只来过两次,一碰已是三四年,市面大变,不复认识。”

衣云道:“你今天在此便夜饭罢。”醒狮道:“不客气,我那位老同学还等着我回去吃咧,不叨扰了。”说着便兴辞而出。衣云送出门外,约定明天早上,守在家里等她。醒狮去后,幼凤问道:“这是谁呀?”衣云道:“一位同乡老友的夫人,今天来得突兀。数年不见,我真要不认识了。”幼凤道:“她来寻丈夫吗?”衣云道:“不错,她丈夫叫汪绮云,品性很和善,是我总角之交,现在据她说,供职在永康保险公司,只是不该不来望我,难道不认我老友吗?”正说时,娘姨已开夜饭。衣云道:“幼凤你那封信来不及寄,明天寄罢,吃夜饭了。”幼凤只得坐下,胡乱吃过夜饭。灯下说说谈谈,一宵易过。

第二日朝上,幼凤到局里办事,衣云守在家里下到十二点钟,不见醒狮来。又等一回,吃过饭,吩咐了娘姨几句话,出门径到正义庄办事,回来已是上灯时分。想起汪绮云事,问问娘姨,醒狮女士没有来过,也就无法探听他的消息。是晚衣云睡到夜半,忽闻下面敲门声甚急,连忙披衣下床,把客堂里电灯开了,叫醒娘姨开门,娘姨走近门口,问道:“门外是谁?”外面应道:“我们大西旅馆茶房,有一张客票,请你们沈先生,吩咐无论如此,要去一趟。”

一壁说,一壁把张请客票,在门缝子里塞了进来。娘姨拾起,授给衣云。衣云一瞧,请的人正是老友汪绮云,住在大西旅馆一百念五号,反面注着:“今晚无论如何,请来一面。”衣云心想,半夜三更,特来唤我,他们一定在那里勃溪,醒狮大概正在大发狮威,汪绮云无可如何,来叫我去解围,我又不能不去。当下整理一下服装,吩咐娘姨当心门户,独自匆匆出定一里,迳到大马路大西旅馆,趁电梯直上三层楼,走向一百念五号房门口,忽听里面笑声格格,衣云不敢推扉直入,先在门上弹指几下,绮云忙来开门,笑迎着道:“老朋友对你不住,这样深夜赶来。”衣云道:“绮云,你简直太岂有此理,一向在上海,不来望我一次,连信札都没一封给我。”绮云道:“我缠错了你的地址,找你不到,所以没有拜望你。”醒狮女士在傍,向衣云打了个招呼道:“昨天失约,害你专等我,真对不起。”衣云道:“不必客气。”说时望望醒狮面上,既有眼泪,又呈笑容。绮云道:“衣云兄,你不知她此番到申,闹出个大笑话,我真弄得又气又好好笑,特地请你来谈谈。”说罢又笑了起来。醒狮女士只管把一块帕子揩眼睛,不知她是哭是笑。衣云很觉诧异,问道:“绮云兄,怎么一回事,这样子好笑?”绮云道:“讲你听了,怕你也要笑个不休。”衣云道:“你快说,说了再笑。”绮云道:“讲到我来申谋事,虽则和内人吵了嘴,愤愤到申,其实早蓄此念,想到上海来发展发展。一到上海,事有凑巧,舍亲介绍我到北京路永康保险公司办事,虽则薪水极菲薄,月不过四十元,我却并不嫌少。心想站住了脚再说。当我来申时,身连带着二百块钱,我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