插翅飞到澄泾,一问究竟。钱氏述了一番,福爷也只有冷冷的道:“那也没法可想,姑作罢论。待她心回意转时再说吧。”
钱氏回到家中,告知丈夫,一同到床前劝女儿进食。告她婚事业已作罢,湘林还不肯信。直到初十晚上,见没有举动,才起身喝下两碗泡饭粥,啸云合家惶恐,至此惊心稍定。这一会啸云吓怕了,再不敢谈起女儿婚姻事。隔下三四天,玉吾翩然来防,湘林羞不出见。啸云见玉吾神色仓皇,气急败坏似的,倒也老大担心。玉吾叫声:“姑夫,侄儿特来和表妹谈谈,问问表妹心中对吾有无憎恶之处。侄儿关于品性上不良,能改则改。关于父母遗体上,自己觉得毫无缺陷之点,妹妹为甚么要唾弃到我这步地位,使我贻笑朋侪,传为话柄。今日以表兄资格来见表妹,表妹似乎毋须避面得,请姑夫一言,使侄儿和表妹得相当的见面地位。”啸云瞧出玉吾已失常态,心受刺激,也莫怪其然,当下安慰了他一番,去唤女儿下楼。湘林那肯依从,好容易捺下玉吾一方,啸云亲自送回福熙镇。明日湘林母女,同到玉吾家里。玉吾见了湘林,翻觉千言万语,无从说起。啸云见玉吾抑郁不乐,隔下三四天,便领着玉吾,同到海上,陪他四处游逛,玉吾才得把一颗忍泪含酸的心,渐次澹忘。那天碰见衣云之后,衣云一见玉吾,已惊出意外,那禁得起再见一位父执陆啸云哩,啸云在上海后马路,开设一家钱庄。孟纳拉路,便是啸云的公馆。啸云和新娶一位爱宠住着。当下啸云留衣云到家,非常亲热,因为啸云未到上海营商以前,和衣云父亲十分亲善,还是换过金兰的,所以衣云叫啸云一声世伯,不同泛泛。啸云已二三年没见过衣云,这时一见面,当然非常欢喜。玉吾旧雨忻逢,欢然道故,更加喜形于色,只有衣云心中,十分难受,衣云不敢开言问玉吾姻事,只推托日前校中事冗,不克回乡吃你喜酒。谁知这一句话,又触动了玉吾愁思,沉下脸道:“老哥你难道还没晓得,不该说笑我啊。”衣云一怔,当下问他底细。玉吾低低将详情细述一遍,只把衣云惊得目瞪口呆,暗暗喊声惭愧,从此衣云又平添了一重心事,暗想湘林誓死不受玉吾的聘,心中定有所待,那末舍我其谁。她既不渝此心,教我实处于为难之地。当下面子上依然欢笑自若,陪玉吾、啸云天天游逛,可是心中隐痛,十分难熬。一日九回肠,无时不在湘林身上,直到十二月半边,正在校中结束课程,忽又一波未平,一波陡起。木椟陈氏舅父家盗劫,劫后舅父移家海上,赁宅北城都路定一里,迁居既定,舅父走访衣云。衣云闻讯,又惊出意外,当下随至舅父舍下,见过舅母、琼秋,知舅父有久居计,拟在海上作贸迁,舅父另辟一室,唤仆役将衣云校中铺盖物件搬至舍下,仍命衣云教读小儿士芳。琼秋和衣云又十分投契,衣云有时也陪同舅父外出游散,观剧宴会。舅父兴致很佳,大有此间乐不思蜀之概。只有衣云面对琼秋,心怀湘林,徒唤奈何。新年几天,衣云知道玉吾还没回去,便约玉吾到舅父家下小酌。玉吾见过衣云舅父,却也话得投机。主人殷勤劝酒,玉吾多饮了几杯酒,私下把心事和盘托出,告知衣云。原来玉吾爱慕湘林到极点,大有除却巫山不是云之概。要求衣云尽朋友之谊,一同回去,规劝湘林从命。衣云听得,哪敢担当,只是给玉吾逼得无可推委发急起来,写一封信给尤璧如,约略说明为难情形。璧如何等乖觉,早已瞧科。到八分,特地赶到上海来解围。那天衣云正在舅父书房里书空咄咄,把指尖醮着水盂里的水,在桌子上写着“无可奈何花落去,似曾相识燕归来”。只管低徊讽诵,琼秋掩在他背后发怔。这当儿门铃响处,开进一位小大块头来,请见衣云。衣云一见喜出望外,欢迎着道:“救命皇菩萨来了。”正是:
明珠欲赠还惆怅,恸哭无从见泪痕。
不知来会衣云者是谁?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第二十六回 文章贾祸两首打油诗妙计钩郎三杯白兰地
话说沈衣云正在书房里独自出神,书空咄咄,琼秋掩在他背后,猜测他有甚么心事似的。那时门铃响处,开进一位小大块头来,请见衣云。琼秋当下一溜烟走向里面去了,衣云一见那人,喜不自胜,邀进书房,让他坐下炕上,问道:“璧如兄,你今天到吗?”璧如道:“我接到你的大函,如奉丹诏,昨晚即忙赶到,住在老地方十七号。”衣云道:“那真对不起老哥。”璧如道:“这里可是你令母舅府上么?”衣云道:“正是。”璧如道:“主人可要请见一面。”衣云道:“他早已出门,不用客气。”璧如对楼窗上一望,帘波荡漾,隐约见得螓首蛾眉。璧如道:“这里似非谈话之处,我们外边计议罢。”衣云道:“很好。”当下两人走出定一里,径回三马路口孟渊旅馆,走进十七号,自有茶房泡上一壶茶,两人坐下密谈。衣云道:“老哥,我先要问你,你去年匆遽回府,尊大人可有甚么责言?此项消息,究竟是谁传递的?”璧如笑道:“一言以蔽之曰:笑话而已。”说罢只管呷茶。衣云道:“笑话何妨谈谈,我和老哥还有甚么话不可谈咧。”璧如愤然道:“怪来怪去,又要怪到婚姻问题上去。”衣云一怔道:“咦,怕尊夫人下的那一道伪金牌吗?”璧如道:“内人在我掌握之中,哪敢道